分卷阅读50




大片大片的水渍透过指缝,汹涌澎湃地?渗出、下坠。

画晴的哭声充盈了一屋子,听得时彧更心烦了。

他发现自己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脚,沈栖鸢不可能是被贼寇掳走?的,没有谁能悄无声息地?闯入广平伯府抓走?他的沈氏。

她是自己长了双腿,主动离开了他。

她离开他了。

这个认知,让时彧所有的信心和理智都?瞬间崩塌,他像是被抽去了一缕魂魄,失神地?坐到了罗汉榻。

榻上?是一只她惯常用的针线簸箕,时彧茫然地?移眼?过去,簸箕中盛放了未做完的一对护膝,他屏住气息,骨节修长的食指穿过凌乱的丝线,将那对护膝挑了起来。

护膝的底子是他钟意的玄青色,上?面绣了一朵幽静盛开的石斛,花卉色泽偏淡,晶莹的瓣上?泛着薄薄的鹅黄,叶杆纤长轻盈,呈飞腾之态,郁郁蓬勃。

画晴手忙脚乱地?擦着泪水,不忘了道:“这是沈娘子做给少?将军的,可惜……可惜只做了一半,那长阳王妃就来了,娘子再也没有心思做了。”

是给他的。

时彧想,自己没有想错,沈栖鸢曾想给自己做一对护膝。

又是什么致使她,在护膝没做完时,半途而废,离开了时家?

时彧捕捉到画晴含含糊糊的话中关?窍,倏然扬眸:“昨日,长阳王妃来过?”

刘洪道:“是的。”

关?于?长阳王妃见沈娘子的内情,他们这些守在前院里?的人不知道。

想来想去,也大抵只有画晴一个人听去了。

可画晴已经被吓得语无伦次了,说得结结巴巴的,听着费劲。

时彧攥紧了那对护膝,也不顾上?头穿插的银针刺入了肉掌里?,将他的掌心扎出了血,他屏息道:“画晴,我给你将功折罪的机会,告诉我,长阳王妃和沈娘子说了什么?”

画晴仔细回忆昨日长阳王妃来波月阁的情状,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少?将军,憋气极了。

沈娘子的出走?她也舍不得,可这明明是少?将军惹出来的桃花债。

他是什么也没做,但?蒙在鼓里?,让沈娘子独自面对了一切,也挺可气的。

画晴弱弱地?垂着眼?皮,道:“长阳王妃说,陛下已经赐下了圣旨,让少?将军和长阳郡主择日完婚。那个王妃来,说,要请沈娘子当少?将军您的高堂,受您和郡主敬的茶。”

时彧脑子里?崩了一根弦,他近乎怀疑自己听错:“高堂?”

沈栖鸢听见了这话,以她内里?刚强倔强的性子,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刚刚决定了接受他,已经无比忍辱妥协,现在成婚,沈栖鸢定是不愿接受的。

何况什么赐婚,为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陛下下的圣旨,怎么没有送到他的手里?,也没人知会过只言片语?

要他娶那位嚣张跋扈的郡主,便是车裂了他,时彧也绝不可能苟且顺从,他心里?只有沈栖鸢,想要的唯有沈栖鸢。

她去了哪儿??

她是不是以为,他一定会接受圣旨,和长阳郡主成婚,所以一点辩解的机会都?不留给他,趁他不在便走?了?

可是她一介孤女,在长安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她能去哪儿??

昨夜倾盆大雨,她一个人,要涉过那般深的内涝,独行去哪里?。

时彧根本不敢细想。

画晴还在无心地?添油加醋:“沈娘子精神恍惚着,答应了长阳王妃的要求,但?当晚上?就不见了人。”

时彧蹙起墨色的眉峰,几乎不能相信:“她答应?”

怕画晴那丫头又无心之失,说出刺激少?将军的歹话来,刘洪连忙抢一句嘴:“将军,长阳王妃何等尊贵身份,沈娘子如何抗衡得了,沈娘子如果心中万分情愿,也不会冒着大雨离开了伯府。现在责怪谁都?没有用,我们要尽快将沈娘子找回来。”

刘洪说了一句对的话。

可偌大长安城,何处去找?

像没头苍蝇四散搜寻,除了引起百姓自危,也会暴露沈栖鸢的身份。

时彧手中仍紧紧握着半成的护膝,闭了眼?。

画晴口中所述,字字句句钻过他脑中四通八达的经络,从无数条线索之中,时彧迷茫地?找着那一点迹象。

恍惚之间,时彧倏然抓取了一个重要的讯息,他起身,将画晴那幼鸡崽儿?似的身体从地?面一把拎起来,直视画晴惶恐的双眼?,时彧死死盯着她,道:“你好像说过,昨夜里?,沈娘子在屋中写字?”

画晴的瞳眸睁得滚圆。

她说过么?

来不及细思,肩膀上?被一股激烈的大力迅速摇晃,晃得画晴险些吐出隔夜的苦水。

她“哇”地?一声,脸色苍白地?道:“是、是的。”

时彧将她放下来,画晴一屁股坐倒在地?。

以为少?将军一怒之下要将她就地?正法了,画晴垂死挣扎着。

时彧的目光却在这周遭逡巡。

“一定有。”他喃喃告诉自己。

沈栖鸢在离开广平伯府的雨夜,一定不会浪费时间写些无关?紧要的字,她一定留了书信的,一定有。

在满室人诧异的目光追逐中,时彧寻向?了次间,找到了波月阁唯一的一张书案。

书案上?,宣纸被北窗漏入的风吹得飒飒,狼毫被投入笔洗里?,染污了一池子水,貔貅镇纸底下,正压着一封昨夜开始存放的书信。

屋中之人大意得没有发现。

时彧找不到信也发狂,找到了,心却再度停跳了。

找到这封信,便意味着,沈栖鸢她的确是自己主动离开的。

她没想惊动任何人,尤其是他。

时彧知道这封信里?不可能有任何关?于?她下落的线索,但?还是慌张地?拆开了信件。

信封上?写着四个字:时彧亲启。

大红的封漆被揭落,时彧从信封中将那张信纸抽出来,映着昏惨惨的烛光,那张白色宣纸薄如蝉翼,几乎透人。

“伯爷襄助之情,搭救之恩,妾身来世,定结草衔环以报。君自十?八,吾自廿二,本不相适,无奈为君所掠,君动之以情,使我迷惘。然大梦终醒。君当有前程似锦,吾独有寒枝可栖。君之妾位,吾之灵位。一刀两断,是为解脱。今去也,勿寻。”

君之妾位,吾之灵位。

好。好。

沈栖鸢,你好狠的心!

时彧抓着那封被揉得皱褶不堪的绝书,腕骨上?青筋绷起,指节寸寸发白。

第28章

竹影正随月光婆娑。

玉兰的幽香沁入寝房,昏暗的?罗帐内,云雨初歇。

柏夫人感觉自己约莫有八百年没有过床笫事了,全因为自己?夫君的?不中用。

- 御宅屋 https://www.yuzhaiwu1.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