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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踏上?流放梅州之路时,陛下手持罪己?诏,登上?了长安最?高的三出阙,在?那里,以黄钟鼙鼓,宣读了自己?的罪孽,并昭示天下,血气不足,心阳亏虚,此后二皇子代为监国。
这是?退位的征兆。
彼时,谢煜仍未走出长安。
当他在?城门?口听闻,父皇终是?要将皇位传给谢翊时,心头一阵荒凉。
粗而长的锁链拖沓在?地面,发出哗啦的沉闷响声。
他将要去的地方,是?梅州那不毛之地,此行?千里,山水迢迢,就算能侥幸熬过旅途的艰险,到了那穷山恶水、瘴毒弥漫之地,焉知能否熬得住?
父皇,从未在?意过他的死活。
他不是?父皇心爱的女子所生的孩子,他的存在?,终究是?碍了别人的天伦。
谢煜闭上?了眼,紧攥住腕骨上?缠绕的锁链,在?洪钟的嗡鸣余韵散尽时分?,一头扎向了巍峨的城墙。
暮色四合,金红的余晖斜照着古朴斑驳的城墙。
融化的积雪化作缕缕水痕,从城墙之上?蜿蜒而下,至墙根处,在?青砖的裂隙里与?鲜血交融,汇流坠地。
旧岁的腊月三十,在?万众喜庆的炮仗声中被送走,新年的第一缕春风悄然来临,拂卷过苏醒的九州。
被晒化的积雪,融成了水迹,深深扎入泥里。
大地露出宛如麻癫病人般圈圈洼洼的脸,被雪水灌溉的湿润泥地里,明媚的一点青芽破土而出,抖落了一身冰晶,招展处盎然的新绿。
广平伯府几乎还沉浸在?年节的喜悦当中。
过了初一,少将军就上?禁中去了,不但?领回了骠骑金印,还带回了一封诏书来,陛下封伯爷为庸国公了,伯爷若是?泉下有知,得知少将军如今青出于蓝,替他报仇雪恨,还得了升迁,也可以含笑九泉了吧。
刘洪素日里是?个勤俭的持家有道的管事,刚翻过年,他就想着把?家里家外的布置都撤了,东西收起来,明年还可再用。
时彧知道了,叫来刘洪:“让他们都停。东西不用撤。”
刘洪对于这话理解得不是很透彻,忙一拱手:“少将军,还请明示啊。”
年已经?过了,伯府素来冷清,罕有人至,到了初二以后,就不会再有人来拜谒了,这些东西早些撤了也没什么不好。
思来想去,刘洪沉吟着道:“少将军要是想留到上?元节后,那倒也不是?不可。不过现在?出了太阳了,老奴担心挂得久些,那些红绸子就再不禁存放了。”
时彧皱眉道:“我没给你挣钱么?不该省的,你抠门?成这样?还有,让你把?账都交给沈夫人,你没听?”
刘洪受了冤枉,心想,您一走,沈夫人一心扑在?为父翻案这事上?,无心理事,所以将伯府的中馈又还给老奴,哪里是?老奴我擅权自专啊。
可要说沈夫人翻案的那事儿,刘洪一个字都不敢提。
闷闷吃了个哑巴亏,转个弯儿道:“那将军,要那些红绸子,是?做什么呢?”
时彧被刘洪这么一问,少年俊逸的面容隐约地一红,倒生出几分?赧然来,看得刘洪一愣一愣的。
心生揣测之际,只听少将军轻咳一声,道:“教人备好行?头,三日后,我要与?沈夫人成亲。”
这句话,足把?刘洪吓了一大跳:“成亲?”
时彧蹙眉瞥眼:“怎么,不可?你很意外?”
不,少将军要和沈夫人成亲这件事不意外。
可要紧的是?——
“三日,将军,这会否太紧张了一些?这三日老奴上?哪儿给你张罗哟。”
时彧眸光沉沉:“我与?沈栖鸢,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就这还给你三日时间准备,还紧凑?告诉你,成婚这件事是?早就定下的,我一日都等不得,尽快。”
这天要下雨,将军要成婚,都是?拦不住的。
刘洪也不知道,将军他怎的比黄花大闺女还恨嫁,非得三天就办好这一辈子的终身大事,可将军既有命令下来,他也不敢违背,虾着腰口中连续答应着。
相比起刘洪要操的心,时彧需要管的事便?极为简单。
夜深时分?,时彧与?沈栖鸢二人留在?亭松园的书房中共事。
一个忙着绣喜帕,一个忙着写婚书。
灯油越烧越亮,发出白炽的明亮光芒,照着一双新婚夫妇如璧如圭般的面容。
各自操心着手头的事宜,还不忘了互相询问一句。
“熠郎,你看我绣的这一对鸳鸯,可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阿鸢,你看除了这几个,还有没有要送帖子的亲朋?”
也不知,是?亭松园的地龙烧得太旺,还是?书房内的火烛燃得太多,时彧的脸颊上?一片激红,沈栖鸢的鼻梁耳朵上?也是?彤霞飞动。
对视了一眼,沉浸在?彼此将要新婚的紧张与?喜悦里,实难分?出一丝理智,仔细聆听对方的问题。
沈栖鸢觉着这样很怪,他们实在?不大像是?平常的夫妻。
寻常人家的郎君与?娘子,在?成婚之前是?不会见面的,他们呢,好像没有丝毫这方面的忌讳,日日厮守在?一块儿,甚至婚前,就屡屡越过雷池,行?了那翻云覆雨的周公之礼。
燃烧得炽烈的银灯,剪下男人侧身的挺阔修长的轮廓,投掷在?青灰的墙面,有些朦胧。
沈栖鸢看他写了许多了,曼声道:“我在?长安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实在?不知道还能送给谁。你拿了主意吧。”
这时时彧也看了眼银灯下缃叶色薄罗轻衣的女子,她乌发松挽,高堆如云,发丝掩映下露出一截玉质的雪颈,色泽比上?好的羊脂玉还要通透。
她手中的帕子上?,绣了两只活灵活现交颈戏水的鸳鸯,五彩斑斓的羽毛,轻浮于渌波荡漾间,栩栩如生。
便?如他们二人。
时彧的唇角折出了一点弧度,忽地伸手拽住了沈栖鸢的皓腕。
稍加用力,那如水中白莲般脆不堪折的女子,便?轻盈落入怀中,衣带翩然,两腮如火。
时彧接过她掌心的帕子,仔细又端详,中肯地点评:“绣得挺像那么回事的,你看这两只水鸭子,一个神气骄傲,一个蔫头耷脑,可不是?咱俩?”
沈栖鸢其实心里总觉得,她比时彧大,思维心性?都比他要成熟,所以有时些许小?事,必要相让,不必相争,否则显得自己?也不分?轻重了。
可时彧总是?有办法激怒她,害她忍不住想生气啊。
沈栖鸢心下恼着,口吻依然平顺柔和,听不出一丝硝烟气:“是?鸳鸯。”
时彧收紧臂膀把?她锁在?胸怀,知晓女子生了气,他忍俊难禁,“好好好,鸳鸯,我眼拙,眼拙。”
时彧从小?没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