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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阵拼下的军功,一笔抹消干净不说,身上从此背上了贪墨军饷的污臭骂名,以后出门都会被人戳脊梁骨。这些都不提,亏空的二十万两银子记在谢家头上,谢家多半还得变卖家当填补国库。阿兄,你算算帐。你算算我们谢家几十年侍奉君王亏不亏?”

书房木门砰然从里拉开,谢枢密使脸色铁青地站在门里:“莫说了!”

几句话激得父亲现身,谢明裳即刻闭嘴。

转身去拉扯谢琅,这下轻轻松松便把阿兄拉扯起身,替他拍了拍身上尘土:

“好了,父亲开门了,阿兄也不必担心内疚了。他老人家的精神比你好十倍。阿兄回去歇着罢。”

谢琅:“……”

谢枢密使神色复杂,喝住女儿:“刚才的欺君言语,哪个教你说的?你活够了,想掉几个脑袋?”

谢明裳站定在原处,清凌凌的眸子回望。

她病中尚未痊愈,肌肤失了几分血色,人站在风里,仿佛枝头迎风摇摆的羸弱花儿。神情言语,却和柔弱毫不相干:

“没人教我,自己想的。爹

爹扪心自问,是不是大实话?”

确实是大实话,但谢枢密使不愿听。

“够了。”他沉声喝止:“忠君报国平生愿,计较什么亏不亏!二十万两银从老夫手里不见,罪责难逃,担着便是。”

他撇开话题,和老妻商量:

“我在认罪书中写明三月之期。三个月内筹措银两,补足亏空,只求减免脱罪。二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怕要卖宅子。”

谢夫人冷冷说:“奏本都呈上御前了你才与我说,难道我还能拦着不卖?”

谢枢密使噎了下,气势便弱下去七分:

“一切等圣上旨意。若圣上允了三月期限,谢家侥幸不必抄家……”

“谢家侥幸不必抄家,填补二十万两亏空我们也认了。”

谢夫人接口道:“谢家被禁军围着出不去。等圣旨下了,索性让阿琅写张告示,张贴在大门外头寻买主。不论哪个阿猫阿狗出价,够三万两就卖。”

谢枢密使立刻道不可:“明晃晃地贴在自家大门外,两三日便当做笑话传遍京城了。你倒可以避着不出门,只丢我的人。不成,让老常悄悄领个屋宅牙人来办。”

眼看家里爷娘两个又像斗鸡般杠在一处,谢琅苦笑去拦:

“父亲,母亲,歇一歇,圣上的旨意还未下,谢家前途未卜。如何卖宅子的事以后再谈。”

谢明裳站在风里,微微打了个寒战,兰夏和鹿鸣急忙奔过来搀扶。鹿鸣劝说:“娘子先回屋去,前院风大,当心病又不好了。”

谢夫人甩开谢枢密使那边,也奔过来查看女儿。

几人围拢着谢明裳查问,又催促她往廊下避风处休息。短暂的争执停歇下去。

大门方向传来一阵匆匆脚步声。总替常将军传信的禁军汉子走近书房,这些天他的脸都看熟了。

谢明裳远远地站在书房前头的廊子下避风,伸手招他过去。

“常将军又有消息转给父亲?”

“正是。”禁军汉子踌躇道:“消息来得急,常将军的原话说‘等不得’。但谢帅这边……是不是不大方便?”

“方便方便,你来得正好。”

谢明裳即刻引人过去,站在互不理睬的爷娘当中。

“常将军有消息,十万火急。”

谢夫人深呼吸几次,转身去了后院。

谢枢密使闭目道:“何事。”

汉子道:“河间王来访。人已进门。”

谢枢密使倏然睁开眼睛:“……他来做什么!”

——

马步禁军指挥使常将军,这回算好心办了坏事。

身为谢崇山的老部下,常将军在关外待过几年。

他记得这位河间王殿下当年初出茅庐、名声未显时,第一次出关领兵,似乎在军营大帐里和谢崇山起过冲突。

河间王投递到谢宅的拜帖,落在领兵看守谢宅的常将军手里。

常将军琢磨了半日,河间王贵人得势,怕老帅受辱,做主婉言回绝了。

谁知河间王今日下朝,直接驱马便来了长淮巷。

随身亲兵搡开守门禁军,河间王抬脚便往门里走。

常将军慌忙亲自在前头领路,暗中命人去后院传消息。

但人来得太急。

等谢崇山整顿衣冠、准备赶去前堂会客时,贵客早已不在前堂候着了。

*

谢明裳停在半道上,细微地拧了下眉。

狭路相逢的男子,穿一身宽松的海青色广袖直缀袍,螭玉冠,腰间蹀躞带,乌皮靴,站在垂花拱门前,仰头打量攀爬的藤蔓粉色蔷薇花儿。

这身穿戴贵气,但京城能这般穿戴的人家多了去了。

谢崇山和常将军一左一右站在身侧陪同。

两边狭路相逢,相逢的位置不巧在谢家女眷内宅大门外。

作为谢家之主,谢崇山的面色不算好看。

鹿鸣和兰夏吃惊地拦在前头,

兰夏低声嘀咕:“贵客走错地方了罢?谢氏会客前堂要往回走,拱门后头是谢家女眷居所。郎主怎的不拦他。”

站在拱门边的几位亲兵听到动静,齐齐注视过来。

萧挽风站在门外,并未回身,只侧了下头。

他此刻正好站在阳光和围墙阴影当中,显露出宽阔的肩膀,身量几乎与高墙齐平。

浓眉星目,视线笔直近乎尖锐。被这道目光凝视的人仿佛被针扎了一下,谢明裳的脚步停下了。

谢崇山面沉如水,勉强道一句:“这是老夫家中小女。”毫无招呼女儿上前,引荐两边相识的意思。

不请自来的贵客的态度更为淡漠,并不搭腔,只一眼扫过便转开视线,任凭谢崇山硬邦邦的一句话落在地上。

尴尬寂静中,常将军急忙居中说和:

“拱门后头便是谢家女眷的居所了。殿下,游园尽兴即可,还请止步啊。前堂的瓜果冷碟想必布置好了,还请殿下随卑职去前堂稍坐如何?”

萧挽风一颔首,三人在谢明裳面前转往前堂方向。

谢明裳接过鹿鸣递来的团扇,挡住半张精致面庞,只露出黑白分明的清澈眸子,上下打量几眼背影。

常将军称呼的那声“殿下”,她听到了。

这位的身份不言而明,必然是今日不请自来的河间王,萧挽风。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贵客的眉眼轮廓有点熟悉……

兰夏也看出来了。

兰夏吃惊地小声嘀咕:“娘子快看,是不是那天我们从酒楼出来,梨花洒了他一身,赔了四十贯没拿的那位?还好当天他没穿这身贵衣裳。”

谢明裳以团扇掩面:“真是他?”

鹿鸣震惊地瞪大双眼,半晌才说出一句:

“哪怕是位郡王……擅闯内院还是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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