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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伺候布菜的这位,向来最不动声色的章司仪脸上都出现紧绷神色,视线盯着门外新添的黄土。
在宫里吞了谢家大批金银还刁难谢家女的时候,章司仪可没有半点紧张。
谢明裳心里微微一动。
她抬手把粥碗给掀了。汤汤水水洒了满地,四个女官齐齐惊得面色一变。
“这么滚烫的粥,想烫死我?”谢明裳把筷子也?摔了,“再盛一碗来。”
四个女官互相眼神示意,无人和她争执,安静地洒扫干净屋子,毫无异议地重新盛来一碗粥,退了下去。
入口果?然?不冷不热,恰到好处。
谢明裳喝完半碗,放下帐子,细细地想之前跟河间?王的几次短暂见面。
河间?王有凶性。看似平静如山的表面下,不知隐藏着怎样?一副狰狞爪牙。
对自家萧氏兄弟都弓弩见血,臣属犯错打得血流满地。
生性酷烈之人的眼里,下仆奴婢的命哪算是命?鸡毛蒜皮小事引起?不喜,一句话轻易便把人的性命断送了。
谢明裳大致想通了河间?王的性情,撩起?帐子。四名女官大约也?想通了,神色紧绷,正远远地低声议论什么。目光时不时看一眼门外,警惕里隐现惊惧。
谢明裳安心地往床上一躺。
她在哪处不是一样?养病?在哪处躺着不是躺着?比起?自己来说?,她们四个才叫悬着脑袋办事。
进门被人一场下马威,吓着了吧?
——
河间?王府的主人是入夜后过来的。
谢明裳在宫里一天四顿的喝药,精神瞧着还好;自从?出宫当日断了药,精气神渐渐地便感觉不足。
头一晚才入王府,第二日睁眼又有四个女官在面前晃来晃去,她连眼都懒得睁了,更没有胃口用膳食。这天掌灯后,只喝了几口粥便推开碗筷睡下。
也?不知睡了多久,人忽然?惊醒。
有个颀长身影坐在床边。
夜色已深。描金帐子不知何?时被掀起?,屋里点着一盏黄豆大的小灯,灯下朦朦胧胧映出萧挽风宽阔的肩膀轮廓。
他正低头凝视着她的睡容。
半梦半醒间?,谢明裳的视野不甚清晰,但病中嗅觉反倒更敏锐,鼻下隐约传来皂角的清香。
这股陌生的清香气味令她彻底清醒过来。
她翻了个身,视线便落在床边坐着的男人身上。
河间?王萧挽风的头发湿漉漉的,似乎沐浴过。小冠随意地把浓黑的头发束起?,肩膀洇湿了一大块,显露出流畅有力的肩胛骨形状。
他的眉眼轮廓长得凌厉,身上皂角的清淡香气和人不怎么搭。宫宴当日满身的烈酒气味和他更搭配。
“听说?你不舒服,晚膳几乎未动。”萧挽风对她说?话的嗓音低沉而和缓,怕惊吓到她似的。
“哪里不舒服?”
那股不搭的感觉更强烈了。
谢明裳仰起?头,眼神带几分怀疑审视,打量面前的男人。
骨子里暴烈的人,肩头洇一点沐浴后的水汽,乌黑的眉梢发尾带着潮湿水意,入夜后安静地坐在她身侧,在暖黄朦胧的灯下单看外表居然?也?显得平和。
给她的感觉像什么呢。
像火山表面覆盖住一层灰岩。
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河间?王在她面前刻意地收拢起?火山岩浆暴烈涌动的那个部分,只展露给她看表层稳定的灰岩。
谢明裳觉得有点意思。
“哪里都不舒服。”她靠坐在床边,不甚在意地回应。
“早和殿下说?过,我大半条性命已不在了。宫里一日四次的灌药,勉强吊起?精气神,哄骗着殿下把我领回来。趁我这两天精神还不算太?差,赶紧一辆马车送回谢家,让我死在家里的好——咳咳咳……”
喉咙间?突然?升腾起?一股忍不住的痒意,谢明裳伏身去床沿,捂着嘴咳嗽几声。萧挽风身子骤然?一动,抬起?手肘,看姿态想要拍她的肩背。
谢明裳动作?剧烈地躲开了。
闪避的动作?太?大,几乎从?床沿滚落,嫌弃溢于言表。
等喉咙间?翻滚的一股痒意咳尽,谢明裳自己支撑着重新靠坐在床头,目光带警惕望去。
萧挽风往后缓缓退了两步。
“你在宫里饮食不当,药又用得重,导致身虚气衰。但尚未到不可挽回的程度,莫多想。”
他起?身去门外吩咐了句什么。
不多久,门外送来一碗热腾腾的八宝温粥。
萧挽风接过温粥,居然?亲自端来床边,拿汤匙舀起?半匙,吹去热气,喂到谢明裳的唇边。
谢明裳好笑地看着。她不熟河间?王的性子,新领回家的爱宠不知在他眼里能?新鲜多久,但今天是刚入府的第二日,显然?还新鲜着。
她倒也?不拒绝,对方执意要喂,她便张嘴含下了。
如此喂食了三五口,肠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谢明裳又扑到床沿,“呕~~”
才喂进的几口热粥全数呕了出去。
“殿下,你瞧。”自从?昨日出宫接连吐了几场,她如今也?不讲究了,自己抬手抹干净唇角,仰起?头,冲身侧的男人微微地笑了下。
“不是我不想吃。”谢明裳轻声道:“对着殿下,吃不下啊。”
一声轻微脆响,粥碗被放置去小案上。
萧挽风不知何?时已站起?身。高?大身形立于床边,投下长长的暗影,谢明裳的大半个身子都被拢在暗影里。
她毫不退让地仰着头,病中消瘦的肩膀挺得笔直,乌黑眸子幽亮。
然?而对方的阴影几乎把她整个人都拢住了。谢明裳不喜欢。
她缓慢地往床里挪,挪到床中央时,终于能?避开阴影之外,顺手抱起?荞麦软枕,以抵挡的姿势抱在胸前。
那是个明显的防御动作?。
落在萧挽风的眼里,他如何?想,谢明裳不得而知。从?她的角度,只看见对方抿紧的唇角
,微微抬高?的绷起?的下颌线。
萧挽风什么也?未说?,转身走了出去。
第24章 他打量她的眼神,有隐忍……
自从谢明裳半夜惊醒,纵着性子当面讽了句“吃不下”,之后几天都不见河间王来后院。
她乐得他不来。
辰时,午时,申时,亥时。
养病的时辰掐得精细。每天定点四顿粥,早晚两副药,晚上一盅药酒。
王府长史严陆卿代主上跑了一趟,把谢明裳在宫里吃用?的药方子讨来一份,交给李郎中验看。
李郎中指着药方大骂害人。
对个病中的小娘子下重药,就好像对着火苗刮飓风。等熬干了年轻身子,岂不是油灯尽枯?
李郎中为了能早日回?家,精心开?温补药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