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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惋惜地扔开书卷,“失策。早知道就不看书了。”
装死都来不及。
兰夏磨磨蹭蹭地不肯走,谢明裳推了她一把,催促她随鹿鸣出去。
门窗敞开,门外响起鹿鸣和兰夏的见礼声,随即响起一道近日听得耳熟的男子?低沉嗓音,道:“免礼。”
桌上的灯影随风剧烈摇晃几下。萧挽风裹挟着?夏日热风气?息,自屋外大步迈进来。
他?回来得急,快马奔腾,额头一层热汗,也没?来得及沐浴,身?上此刻闻不见往日皂角清香,倒留有几分?青草泥土蒸腾的气?味。
谢明裳被他?身?上的气?味呛了一下,扭头咳几声,不等人走近便抬手往外挡。
“去隔间,把身?上衣裳换了。”
萧挽风停在?两步外,深深地打量一眼榻上放松蜷着?的小娘子?的柔软姿态:“今天没?睡下?”
转身?去东梢间。那?边摆放了两身?换洗衣裳。
谢明裳攥着?绣帕,捂着?口鼻。
今天没?睡下?
分?明是个问句,她却莫名?听出几分?欣慰的口吻。
她突然想起这厮的习性?像个山林里的野豹子?,不碰死物?,只碰活物?。
狗东西该不会卡着?时辰赶回来折腾她?
两位女官入东梢间服侍王府主人更衣,却很快被赶出来,不声不响地退去角落里。
隔着?屏风传来窸窸窣窣的更衣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更显得刺耳。
谢明裳莫名?有点烦躁。他?怎么这么听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从?小榻坐起身?,坐去铜镜面前擦自己头发。
东间亮着?灯,屏风映衬出影影绰绰的影子?。
萧挽风正在?更衣,强健的脊背肩胛的影子?映上屏风。
他?边换衣裳边平缓地问:“身?上沾了什么味道?我今天没?喝酒。”
谢明裳没?吭声,缓缓地擦拭乌发。视线落在?妆奁台边搁着?的密报上。
密报两个字牵扯敏感。如果激起他?的暴戾性?子?,‘宫里密报’四个字,就是角落里站着?的陈英姑和穆婉辞两条性?命。
若他?今晚心情不错,倒可以试着?提一提。
萧挽风今晚的心情应该很不错,在?东间主动提起话头。
“去赴一帮勋贵子?弟的宴。宴席办在?城外野林子?旁边,说在?林子?里放了野味,射不中者不得吃喝。”
所以去野林子?滚了一身?泥回来?莫名?有点好笑。谢明裳的唇角翘了下。
然后呢。
该不会费半天辛苦功夫没?猎着?吃喝罢。
耳边听他?继续道:“才入野林子?,不见野味,倒有人拦在?马前问起你。”
“三两句起了龃龉,对方人多,在?林子?里提前设下埋伏。费了些功夫,把人都处置了。”
当真是三言两句,语焉不详。既不知对方是谁,也不知如何费了些功夫“把人处置了”。
谢明裳起先?没?在?意,听着?听着?,心里忽地一跳。
她想起哥哥的好友骆子?浚。
骆子?浚平日的交际,有半数在?勋贵子?弟圈里。
她装作不经意般接着?话头问起:“该不会是哪家的公侯世子??京城勋贵多,你得罪人了,至少把名?号记住。”
几句对话间,萧挽风已换好衣裳从?屏风后转出,当真想了想:
“似乎是哪家世子?,姓蓝。骑术差劲得很,对不住祖上武勋。”
世子?……今天倒霉的显然不是骆子?浚了。
等等,姓蓝?蓝姓少见。
曾经在?谢家落难时递帖子?做讽诗的裕国公世子?,不正姓蓝?
今天倒霉撞在?河间王手里的,原来是那?货色。
铜镜里的小娘子?细微地翘了翘唇角。
东间里搁着?洗脸用的银盆和皂角。萧挽风洗干净了手,皂角清香冲淡了原本?身?上的草木灰尘气?。
脚步声走来谢明裳坐着?的妆奁台边,隔着?铜镜对视一眼,他?抬手按在?她肩头。
谢明裳原本?歪歪斜斜坐着?,被温热的手掌拢住肩背,肩头细微一颤,瞬间坐直了。
下一刻,她手里有一搭没?一搭擦发的细布又被接过去。
谢明裳注视着?铜镜。
站在?身?后的男人很自然地把她肩头垂落的湿漉漉的头发握住一绺,拿布替她擦起发尾。
领兵征伐的将帅,握惯了沉重兵器,指节修长而有力。
结满硬茧的指腹蹭过她单薄的肩背,偶尔划过耳后敏感部位,触感鲜明而强烈,谢明裳装做无事地忍着?。
身?后的男人还在?隔着?铜镜注视着?她。
他?今天显然没?喝酒,目光清醒得仿佛高崖上准备猎捕的鹰隼。
此刻站在?身?后俯视的姿态,从?她的角度可以看清楚他?弧度锋锐的下颌骨。
谢明裳毫不畏惧地回视。谢家人从?来不输阵。
身?后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挪开了。萧挽风开始专注地擦拭手里滴水的乌黑长发。
谢明裳这时才留意到铜镜里坐得笔直的自己。无声地呼出一口气?,肩膀缓缓放松下去。
屋里谁也不说话。萧挽风手劲大,有时扯着?头皮,谢明裳也不吭声。
两个人便在?诡异的气?氛里一坐一站。
萧挽风拿一块不大不小的细布,仔仔细细反复擦拭,花费足足两刻钟,硬把垂落腰后的半干半湿的长发给弄干爽了。
谢明裳放松的肩膀又缓缓绷直三分?。隔着?铜镜,盯他?下面的动作。
仿佛路过山林径的行人和出洞觅食的野豹狭路遭逢,需得紧盯着?猛兽的每个举动,预判即将到来的袭
击。
萧挽风把细布扔去面盆,走近身?前,结有硬茧的指腹摸了下谢明裳肩头湿漉漉的水痕。
“衣裳湿了,换件干净的歇下。”
谢明裳看了眼窗外挂在?半空的月色。
还没?有升到中天。他?今晚回府的时辰确实早。
萧挽风已经坐去床边。两名?女官又上前去服侍脱靴。
他?今晚的心情看来非常不错,并未呵退女官。任由?她们服侍脱靴,把灯台蜡烛吹灭,只留床边一盏小灯,他?自己扯开帐子?,当先?躺了下去。
……狗东西今晚果然提前回来扑吃生食。
没?吃到嘴里的生食总觉得格外好滋味。等跟她当真在?床榻滚过一圈,他?的心情还能不能这么美好,谢明裳自己也说不准。
毕竟她的脾气?跟了爹娘,脾气?上来天王老子?也拦不住,着?实算不上好性?。
妆奁台上的密报已经搁置了整晚。
她打量着?萧挽风眉眼间不明显的愉悦,把密报拿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