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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撕下来。

“乱撒娇。好了,不想说话就不说,谁没个心?情不好的时候呢。今天难得回来,喝碗热汤再走。”

嫂嫂停灵期间,家中停鱼肉。热腾腾一瓮素汤端上桌时,谢琅也送客回返。

谢夫人问起他如何应对的庐陵王妃。

谢琅瞥了眼靠墙抱刀护卫的顾沛。

并不隐瞒,也不刻意降低声线,直言不讳:“庐陵王妃慌不择路,儿子给王妃出个主意,她?便走了。”

庐陵王妃在灵前?苦苦哀求,谢明裳一个字都不应,后来听?得厌烦,直接起身避走。庐陵王妃匆忙要追。

谢琅把人拦住,与?她?说:“庐陵王、河间王,嫌隙深重,求情无?用。”

庐陵王妃泪落如雨,险些瘫倒。谢琅却不声不响,将提前?写好的纸条递与?她?看。

纸条上写了两个姓氏。

“相府:林;裕国公府,蓝。”

“这两家与?河间王府仇怨更深。”

谢琅轻声给庐陵王妃指路:“求情无?用,不如攀咬。宫里人无?端攀咬庐陵王,庐陵王为何不索性去?攀咬这两家?自认一时糊涂,从犯而已?,另有?主犯。”

“咬死别家,自家好脱身。”

庐陵王妃捏着纸条发?愣。人也不求情了,急匆匆转身便走。

“儿子给庐陵王妃出的主意,王妃觉得可行?。送走王妃一行?人,儿子便回来喝汤。”

谢琅说罢,又瞥了眼身后的顾沛。顾沛从头到尾听?得清楚,眼睛瞪得铜铃般老大。

谢琅镇定自若地舀素汤。“对了,母亲,刚才小妹问起我一桩事。”

谢夫人心?不在焉地听?着,给谢明裳添汤。

自从女儿回家,她?全幅注意力?都在女儿身上了。

谢琅边喝汤边道:“小妹问起我,明珠儿的小名从何而来。儿子告诉她?,她?年幼时似乎还有?个小名,叫做珠珠。”

谢夫人添汤的木勺猛地一抖。

半勺汤水洒落桌上。

谢琅迅速抓起细布,把汤水擦去?了。

自从听?到“珠珠”两个字,谢夫人原本平静的面色大变,手腕细微抖个不住,几乎握不住木勺。

“你……”谢夫人死死盯着儿子,哑声道:“你,告诉她?了?”

谢琅回身望向目瞪口呆、脖子都拽直了旁听?的顾沛,平静道:“谢家私事,劳烦。”

顾沛恍然急退出门外,替谢家人把门合拢。

桌面上的汤水一滴滴地滴落青砖地,谢琅继续拿干布擦拭:

“多年前?的小名而已?,为何不能说?母亲,儿子之前?问过几次,小妹身上到底有?什么事,叫母亲一直不愿说给儿子,隐瞒至今——”

“我没什么可隐瞒的!”

谢夫人骤然爆发?了。

当啷一声巨响,谢夫人摔了木勺,胸膛剧烈起伏,一巴掌拍在桌上:“你妹妹难得回家!就不能好好吃个饭!你闭嘴!”

谢琅带几分震惊,注视母亲难得的失态,迅速起身告罪:“儿子不孝。母亲——”

谢夫人眼角通红,起身欲走!

始终安安静静喝汤的谢明裳放下碗,追上去?抱住谢夫人的肩膀,把人拉回桌前?。

谢夫人闭目不言,任由女儿温暖的体温环拢自己,泪水渗出眼眶。

良久,胸中憋闷的一口气终于吐出,谢夫人沙哑道:“明珠儿,你突然问起你的小名,你……都知道了?”

“你今天踏进谢家就不肯说话。你……”谢夫人声线控制不住颤抖,“你心?里,怨我们?”

谢明裳连连摇头,四处寻纸笔。

在谢琅的默然注视下,第一句写道:“珠珠是娘之亲女——”

最后一笔尚未写完,谢夫人已?捂住脸孔,踉跄起身。

她?果然都知晓了!她?想起了从前?,也想起谢家的隐瞒。她要再一次失去她的女儿了!

不等谢夫人躲入内室,谢明裳再次追上前?,把匆匆写下的第二句直戳在谢夫人面前?:

“我是娘第二个女儿,谢家明裳。

养育之恩不敢忘。”

谢夫人抓着字纸,浑身颤抖、似哭似笑。

谢明裳过去?一把抱住她?,如寻常那般,把整张脸都撒娇地埋进母亲的肩膀,揽住母亲因?为紧张恐惧而绷得僵硬的肩背。

上马征战的巾帼英雄,面对箭雨枪林尚且毫无?畏色,何时这般恐惧过!

谢明裳轻柔地反复抚过母亲僵直的肩背。谢夫人心?跳激烈,泪水泉涌而出。

极度的紧张和恐惧如潮水般涌上谢夫人全身,片刻间,她?竟然难以动弹。

真相隐瞒了太久,遮蔽在黑雾中太久。

相比于真相本身,隐瞒这个举动,反而无?限放大了恐惧。

多年之后,当隐瞒成为习惯,谢夫人最恐惧的,竟然已?不是真相泄露,而是被?女儿戳穿。

其实说开了,也没什么好恐惧的,真相本身并不令人恐惧。

谢明裳张开双臂拥抱母亲,感受这份潮水般席卷而来的莫名恐惧,又如落潮般缓缓退去?。

她?抬起头,冲默然站立桌边的阿兄谢琅微微地笑。

终于说开了。

母亲从此?不必再担惊受怕“被?戳穿”这件事了。

真好。

——

车马回返河间王府的中途,顾沛压低嗓音训话:“行?了,你们都别瞎操心?,我听?见娘子说话了。”

“没跟任何活人说一个字,哪怕谢夫人和谢大郎君也没能让娘子开口,嘿,她?只跟谢家过世的少夫人说话。”

“总之,不是开不了口,是不想开口。人没毛病。你们都小声点,别嘀咕娘子,叫她?听?见了反倒担忧。”

旁边有?个亲兵嘀咕:“顾队副,你自己的嗓门降一降。”

“……”

谢明裳坐在车里听?得清楚,抿嘴无?声地闷笑。

思绪却很快又飘散出去?。

黑暗里的庞然大物依旧蹲在原处,她?如今一闭眼,就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它了。

那是记忆最混乱破碎的深处。昨夜,她?短暂地碰触到它,它在她?面前?展示了狰狞。

她?凝视它,同时也被?它凝视。难以承担的痛苦令她?昨夜失去?控制,人几乎发?了疯。

所以她?从它身侧绕开了。

躲开它的凝视,也失去?了对它的凝视。它依旧静静地蛰伏在暗处,她?知道它的存在。它也知道她?知道。总有?一天,她?会继续碰触它。

但昨夜短暂的碰触,漏出的记忆,已?经足够多了。

谢明裳在回程路上都在出神。不出声地抿嘴而笑,偶尔低语两句。

“真是娘教我的弯刀啊。”

“四岁就开始学了?刀鞘比我腿都高,我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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