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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入眠。

耳畔依稀传来哗哗水声,好像有人在游泳。

陈仅已无力睁眼去看。

合眸,又浮现起昨天席上赵总看他时那令人作呕的眼神,用力挤了挤眼,画面黑了一下后变成梁霄寒望着自己时眼角的笑纹,再一晃,又变成层峦叠嶂,群山的轮廓连成一条延绵不绝的长线,下面是万壑千岩。

那是他的家乡,一个被山岭环抱,仿佛与世隔绝的地方。

下午有一场会议。

针对一个高级住宅项目的规划,主要是讨论设计方案,其中在环境景观方面,与会众人产生分歧。

开发部原定的植被覆盖率是60%,但是营销部提出不同意见,希望减少植被到45%,尤其是需要长期维护的草坪,扩大居住面积,提高销售额。

这个项目陈仅负责绿化设计,坚持原本的方案:“小区定位高端住宅,人均公共绿地应不少于1平方米,如果植被减少到45而容积率反而提升,是违背设计初衷……”

“设计应该因地制宜,而不是墨守成规。”营销部的经理道,“这个项目也不是主打绿化环境,尤其我们的项目的目标客户是网红博主,网络时代流量为王,相信比起周边的绿植覆盖率,他们更关注附近网红打卡点的数量。”

从负责撰写文案的人员那里,确认了广告牌和宣传手册上都没有提及容积率的具体数字。卡着规划局定的容积率上限,不存在虚假宣传,更不需要承担风险,原本站在设计部这边的其他几个部门也动摇了。

毕竟销售额与收入挂钩,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不受法律条文约束的“承诺”等于一纸随时可被舍弃的空谈,一张不兑现也不影响大局的饼。

讨论持续一阵,临近结尾时,话题被抛向梁霄寒,等待作为在场最高决策者的他拍板定论。

整场会议,梁霄寒始终没有发表讲话,因而没人知道他站哪一边。

面对众人的期待眼神,梁霄寒没着急开口,将视线慢悠悠地移向会议室的西南角——工程部的与会人员聚集在那里,包括坐在后排旁听的梁辰。

梁霄寒看着梁辰,直到众人的目光都跟随者落在梁辰身上,方开口:“梁经理呢,有何高见?”

从前公司只有梁霄寒一位梁总,此话一出,大家才意识到公司里又来了一位姓梁的经理。

梁辰第一天上班,公司业务和部门职责尚未熟悉,会议是部门经理带他来参加,他一边囫囵地听,一边在刚才随手从前台扯的一张匿名意见表上写着什么。

被点名都没反应过来,一旁的同事凑过来提醒,梁辰才抬起头,对上梁霄寒含笑的视线。

倒也不慌,梁辰自我定位清晰,偌大一个公司,谁会采纳职场菜鸟的意见?他还不至于真把自己当呼风唤雨的太子爷。

于是梁辰挤出略含惭愧意味的笑,态度却坦然:“不是让我别急着投入工作?我就没仔细听。”

梁霄寒仍是一副笑模样:“场面话你还当真了。”

会议最后,梁霄寒也没表态,只交代工程部配合设计部和营销部做好可行性研究,随后让梁辰也加入项目组,跟着前辈们学习。

任谁看,梁霄寒此举都是对梁辰的扶植和栽培,回头项目做得好必有梁辰一份功劳,升职便顺理成章。

梁辰却像是没领会到这份良苦用心,一个谢字都没有,领了命就走。

下午六点,梁辰准时推着行李到楼下,摸出手机打算叫一辆出租车。

一瞥眼,看见台阶下,低矮的花坛旁,蹲一个穿着浅色羽绒服的人。

稍微侧身,看见那人面前残留小片积雪,一双手正拢着它们,似乎是想把雪拿起来,装进旁边的玻璃杯。

可惜雪太少,融化得太快,那人只握住一小团,雪水从他掌心滴答落下,放到杯子里已经变成软绵绵的冰沙。

白色的雪,让被冻得通红的手显出几分触目惊心,梁辰还瞧见那人斑斓的指甲盖,心说五年过去了,他还是这么古怪。

正在这时,一辆车自地下停车场开上来,没有直接驶向出口,而是拐弯来到大厦门口。

停在梁辰面前,车窗随之降下,坐在后排的梁霄寒露出招牌笑脸:“回家吗,捎你一程?”

梁辰下意识要拒绝,见刚还蹲在那儿玩雪的人突然闪现,一个侧身到他前面,开门上车,一气呵成。

如此熟练,显然是被捎过好多程了。

如此自然,更把梁辰的推拒回避衬托出一丝诡异的矫情。

梁辰便退出约车界面,拉开副驾的门,上了梁霄寒的车。

直到车子驶进主干道,汇入晚高峰的车流,陈仅才注意到车上多了一个人。

坐在他正前方的副驾,从他的位置只能看到形状很好看的后脑勺。

和往常一样,梁霄寒同陈仅聊起了工作上的事。

陈仅兴致缺缺,不怎么答话,梁霄寒笑问:“还在生我的气?”

说的是下午的会议上,梁霄寒并未站在他这一边,虽然也没有明确表态,但大家都已默认为了销售额推翻原本的设计,陈仅的想法被驳回了。

“没有。”陈仅淡声说,“大家一致决定的事,我服从安排。”

怎么听都有一股不服气。

梁霄寒却恍若未察,颔首道:“团队最重要的是互相配合,等你以后经验多了,自然会懂。”

接着又问到昨晚睡得怎么样,陈仅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语气:“蛮好的。”

“那你中午还跑去泳池那边休息?”梁霄寒不赞同地蹙眉,“以后去顶楼的会客厅睡,我让小孙给你留门。”

小孙是梁霄寒的助理。

陈仅没有推拒,“嗯”一声答应下来。

梁霄寒的举动看似是对晚辈的照顾,可是车内所有人都清楚并非如此。

陈仅手里捧着玻璃杯,融化的雪水冻手,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梁霄寒立刻让司机把温度调高,然后伸手去帮他整理没拢好的衣领。

不习惯被这样照顾,陈仅稍稍侧过头,视线一扫,正对上后视镜里,梁辰看着他的眼睛。

重睑明显的深窝眼,琥珀色的瞳仁,与他本人形成反差的一种温柔沉静。与他叔叔的眼睛更是迥异,梁霄寒眸色黑沉,浓郁得像化不开的墨。

拉链拉到最上方,梁霄寒的手指碰到陈仅的脖颈,身体不自觉哆嗦一下,等再次抬眼,坐在副驾的人已经收回视线,偏头看向车窗外。

短暂得好像刚才的对视是一场幻觉。

帮陈仅整理好衣服,梁霄寒忽然想起:“给你做的新西装,怎么不穿?”

陈仅说冷,不想穿,梁霄寒说可以穿在外套里面,进公司脱掉外套就好。

说着终于想起车里还有一个人,梁霄寒面向侧前方:“你在学校应该不穿西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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