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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忙摇头:“凌晨可能会出现脑水肿,失血太多了没法避免,但不会太严重。等消肿稳定就可以回病房,会随时有人关注。”

他快速把剩下的话也交代完:“接下来就是休养调理,复健,注意不发生颅内感染……手术的时间已经尽量控制,术中操作也谨慎,也不该会有什么感染。”

“那个小姑娘的手术接着他,也相当成功。”荀臻笑着说,“在我们这里叫一顺百顺。接下来这张手术台手气都会很旺,是他带来的好运气,回头得给他包个红包。”

明危亭看向明禄,后者点了点头:“的确有这种说法,先生。”

在医院里是真的有这种说法。说是有点迷信的讨个彩头也好,说是存在心理因素影响也对。

总归当天的第一台手术要是大获成功,这张手术台后面就会越来越顺,再上去的患者多半都能平安顺利。

明禄简单解释过,又补充:“还有一种说法——要是连医生都有心情开玩笑,就说明已经脱离危险,接下来基本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荀臻跟着点头,他才发觉自己好像一直忘了说这句话,连忙补上:“其实现在就已经可以判定脱离危险,基本不要紧了。”

他说完这句话,看到明危亭终于露出放松的神色,心底也总算跟着定下来。

——即使是在手术成功后,荀臻和心理方向的团队也在担忧这件事。

这种案例也并不在少数。脑部手术后,患者和患者身边的人未必都能接受记忆损伤后的结果,去适应新的生活。

但现在看起来,这件事似乎也不怎么要紧了。

荀院长的脚步终于轻松,快步离开了休息室。

而另一边也同样顺利,次日早上,监护室就把人平平安安送回了病房。

……

唯一稍显不顺利的是明家的总管。

一夜过去,明禄依然没能成功把明危亭劝去休息。

年近七旬的明总管已经没有当年陪着上代先生熬三天三夜的体力,和衣睡了半宿后醒过来,见到明危亭依然坐在病床边。

明危亭的姿势和之前稍有不同,身形也像是有所放松。明禄放轻脚步悄悄走近,果然发现了更多的不同。

之前还空空荡荡的病床上,这回已经重新有了人在躺着。

明禄半蹲下来,检查过新病床上的资料卡。

他把那张资料卡扶正,见到明危亭看过来,就笑着轻声示意:“明炽。”

明危亭的神色已经比之前放松许多,听见这个名字,也跟着微微笑了下。他点了点头,看向病床上安稳睡着的人。

“明炽。”

有了新名字的明家小少爷阖着眼,一只手被明危亭握着,另一只手上的留置针还接着镇痛泵。呼吸绵长安稳,正睡得天塌不惊。

明禄轻声问:“还没醒过?”

明危亭点了点头。他问过荀臻,所以一点也不急,低声说:“太累了,所以要多睡一会儿。”

明禄站起身,放轻动作走到病床边。

在私下里,他和先生其实已经把这个名字说过很多次,所以完全不觉得生疏。

明家的“明”原本就不全靠血缘继承,只是一群原本在影子里的人聚在一起,点起篝火破暗为明,于是就这样传续下来。

明炽睡在先生的身边。

——这句话完全没有什么地方特殊。它像一句最平常的话,不过只是在说眼前的情形。

明家的小少爷闯过了那场生死关,现在正在先生的身边好好睡觉。

但好像就是因为它平常,所以就显得格外特殊。

特殊到叫人去想昨天那几个小时,再把心神拉回眼前,都忍不住要去找点什么来感谢。

明家一向没什么信仰,明禄决定参考荀臻的方法,回去给那些神仙全发一遍红包以示感谢,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多睡一会儿。”

明危亭坐在床边,他俯下肩,把额头抵在被他握着的那只手上。

明禄走到过来蹲下,悄声开口:“先生。”

“我没在想什么。”明危亭知道禄叔要问的话,微微摇了下头,“我只是很想感谢他。”

从监护室里出来,患者已经基本确认脱离危险,术中的一些情形也终于被告知给家属。

术中麻醉效力不足是最大的意外,这种情形很难通过任何检查发现。一旦出现躁动、挣扎甚至是术中苏醒,都可能带来难以想象的后果。

但心率监护仪再怎么报警,也始终没有停过,那颗心脏跳得比任何一次手术模拟推演都坚定。

好像真是因为约好了这次绝对不会停,所以就不停跳给他看。

“小少爷醒过来,知道了这件事,一定很神气。”

明禄已经有经验,低声提醒:“先生记得说给他。”

明危亭应了一声,他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把额头静静靠在那只手上。

他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久到明禄几乎以为他就那么睡着了,起身想要拿条薄毯,才又听见明危亭开口:“荀臻说。”

明禄停下脚步。

“他刚醒过来,会完全茫然。”明危亭说,“什么都不记得。”

明危亭缓声说下去:“失血太多了,凌晨并发过轻微的脑水肿,虽然很快就自行消退,但还是会导致短暂的认知障碍。”

明禄神色转为凝重,低声问:“多短暂?”

“一到两个小时。”明危亭停顿了半晌,才慢慢开口,“没有后遗症,类比普通人,就像睡懵了。”

明禄刚悬起来的心咚一声掉下去,张口结舌站了半天,忽然发现正低着头的明先生格外不明显的一点笑意,半是诧异半是好笑:“先生什么时候学的开玩笑?”

明禄很快就反应过来,不等明危亭回答,自己先点头:“对,这些天和小少爷学的……自己紧张了一天一夜,所以要来吓唬老人家。”

明危亭的神色终于彻底放松。他慢慢握住那只手,含了笑意抬头,看向从来沉稳持重的明家总管:“禄叔什么时候学的开玩笑?”

明禄本来就会开玩笑,只是早过了像年轻人一样的年纪。

他也有很多年没这么轻松过,跟着这两个年轻人看这件事彻底落定,甚至由衷期待起接下来的日子:“这些天。”明禄笑着说,“和小少爷学的。”

明危亭眼里笑意更明显,抬手摸了摸小少爷的耳垂:“这么厉害。”

明禄之前就问过荀臻,只要等人醒了就能少量进水进食,于是也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桃子糖,放在病床边:“这么厉害。”

明危亭看着那颗糖。他静坐了一阵,终于挪开手掌,把那只暖和过来的手也放回被子里,又把被沿仔细掩好。

他把这些都做得格外认真,每件事都做完后,又屈起手指,点了点那些安静阖着的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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