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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
他当真离开了。
…………
一路往东,跨三洲,跋山涉水进入某个凡人国度,至其国都——晖京。
穿过城再往东,便是顺安了。
神谕里那个要找来当夫妻的男人还没有出现。
对,出现。
主动寻人是不可能的,看到个会喘气的都烦。洪荒神若真心成全,就该让那个男人从天而降到他跟前才对,如今大半年过去都没见影儿,估计当初也不过找个借口敷衍三青赶他下山自生自灭罢了。
倒正合他心意。
城里人头攒动,夜泽找了一家客栈歇脚,他带的斗笠有黑纱遮面,独自静坐角落喝茶,并未惹人注目。
“……今儿也不是什么大日子,城里为何这样热闹?”
“嗨呀,你莫非忘了,今日那凤鸣苑卖花魁!”
“啊!是不是就那个传闻‘一夜含萧后,千金付水流’的象姑馆,什么男人这样贵!后门金镶玉的不成!”
隔壁桌几个男人放肆下流的谈笑声传来。
“元兄久出方归,还不知这新花魁是何许人也,我说个名字,你可要坐稳了——这花魁,姓卫名风!正是去年金榜题名的新科状元!”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半年前安远侯卫行与九皇子串通谋逆,东窗事发,此案牵连六千余人。卫风是卫行外侄,株连九族本该受斩,但下狱期间不知为何被上了奴藉,官卖时让凤鸣苑老鸨买了去。而今男风盛行,卫状元年方十七,翩翩公子、丰神俊朗,当初跨马游街赴琼林宴时,勾得全城姑娘都涌出来瞧,丢向他的手绢香囊可是铺了厚厚一条街呢!”
“不是听说,卫风与贤亲王家的曦华郡主定了亲?”
“早退啦!我有个兄弟在宫里头当差,跟哥几个说个天大的秘密:都晓得卫风儿时是太子伴读,但你们可知道,太子去年拒婚,也有倾心卫风的缘故!惹得万岁爷龙颜大怒,才把太子爷丢去漠北打仗——可不能往外传呐,掉脑袋的事!”
“嚯!红颜祸水!难怪被这样作践,高高在上的状元郎成了个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谁都受不了啊,怕不是特意断太子念想!”
“哟,这可难说。不过凤鸣苑那边讲,花魁还是个雏儿呢,毕竟卫风名声在外,老鸨指着他卖个好价钱,哪里舍得随便让人开了他的苞!”
“让你说的,我都心痒了!咱几个也去凑凑热闹,看看状元花魁的风采!”
“进不去进不去!今天这拍卖进场都要交五百两茶水银,起拍价三千两黄金!”
虽嘴上说着不去不去,但几人一阵拉扯,还是叫来店小二结账。
夜泽饮尽最后一口茶,将身上仅剩的一粒碎银掷下,起身离开。
街上依旧熙攘,较之前更加拥堵,行人摩肩接踵,隐约朝一个方向涌动。
夜泽身量高,视线轻易越过人潮,看到一座雕梁画栋、幽香郁郁的高楼。
凤鸣苑。
夜泽虽对状元花魁无甚兴趣,但他这一路百无聊赖,难得有些好奇:什么样的人能值三千两黄金。
自己当初被父母千恩万谢卖进那魔窟时,只值十两银子。
想起前尘往事,他突兀地冷笑,用法术穿过人群和牌匾下十来个守卫,进到门内。
看看热闹,反正没钱没事有时间。
夜泽如是想。
第2章 归家
夜泽还是头一回逛勾栏院所,他不曾见过人间富贵,故而刚进门就被衣香鬓影晃了眼。
轩昂壮丽的高楼以琉璃封顶,天光倾泻,映得潺潺流水波光粼粼——竟能在地下开凿渠道,打造出这样一道曲水游廊。
夜泽环视四周,六层高楼共八道步梯,错落有致,汉白玉栏杆上描金绘彩,每隔丈远便悬挂一道镂空象牙烛台,灯火烨烨,更显辉煌;层层叠叠的青白纱幔随风轻漾,连带珠帘玉坠也发出清灵击响,巧妙融进了靡靡丝竹声中。
这样旷阔的地方居然也人满为患,放眼望去全是三三两两勾肩搭背搂作一团的男子,举止放浪形骸,偶尔从夜泽身边穿过,便传来浓郁的脂粉气息。
夜泽又想起那个魔窟。
他面色一黑,转身欲走。
高处突然传来空灵击磬声,余音绕梁,一时间所有人都站在原地,哗然抬头。
“状元花魁出来了!”
…………
人群突然间沸腾,夜泽顿了顿,也抬起头。
纱幔似碧波晃漾,露出三楼廊上抱琴而立的人。
一身皎如月华的霜白素衣,襟领收得巧妙,隐约露出两截精巧锁骨,襟边以银线纹绣松石鹤影,寸宽的锦绣腰带牢牢修束,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细柳腰。穿堂风经久不息,吹得那人衣袂翩翩、步步生香,飘飘然有遗世独立之态,恍惚下一刻便将羽化而登仙。
堂下有人在调笑,高声叫着“状元郎”“卫修撰”之类的旧名官称,随即又响起呵斥谩骂,紧接着便打起了架。
卫风终于侧头,淡淡投去一眼。
打架的拉架的看热闹的乱成一锅粥,于是当中鹤立鸡群、巍然不动的男人显得格外打眼。
那人像个流浪侠客,斗笠垂纱,挡住了面貌,但卫风望向他的瞬间,恍惚有种对视错觉。
卫风默然收回目光,眼里静得像一潭死水。
造化弄人,他无力反抗。如今心似已灰木,身如无系舟。不过俎上鱼肉,静候发落罢了。
他抱着琴进入天香阁,在莲台坐定,枕琴膝上。
竹帘掀开,珠帘轻晃,白衣身影出现的瞬间,三面楼阁的厢房里不约而同发生轻微骚动。
卫风置若罔闻,也不去看那些或怜悯或垂涎的目光,闭眼轻吸一口气,双手抚弄起琴弦。
十指修如玉竹,于弦上轻拢慢捻,一时有朝阳泣露,和风拂面。待琴音由缓变急,忽而惊雷乍破,暴雨突至,天将倾颓。他运指如飞,或劈或挑,以琴音织就无形密网,勾得人心悬悬无定,脑海里浮现灭世景象,仿佛置身茫茫天地,眼看滔天洪流奔涌而来,避无可避地被卷入、被吞没,陷入人间地狱。
窒息感传来的瞬间,一道破音震彻九霄,骤然云销雨霁,行路人惊醒,琴音零零落落——南柯一梦,唯余惘然。
卫风遽然睁眼,双手覆于琴上,余音渐收。
身侧老鸨笑容满面上前几步,他来到卫风身侧,用扇子抬起卫风下巴,如同展示货物一般,向三方展示那张清俊秀润的瘦削面容。
老鸨尖声道:“起拍价,黄金三千两!”
厢房里立刻响起接二连三的叫价声。
“四千两!”“四千五百两!”……
叫价一直在涨,最后停在一万三千两黄金。
老鸨正要问还有没有更高的,正对面二楼的厢房里沉声叫价:“三万两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