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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皆因他的背后有强大的沈家人做支撑。
皇族与贱商本是天壤之别,偏偏融合到了他的身上,从而造就出他上不上下不下的尴尬处境。
他已经很优秀了,打小就有最好的老师教导,处处强过兄长萧珂。
这样的一个人原本是前途无量的,遗憾的是他过早尝尽人情冷暖,以至于性情阴郁,少言寡语,并没有萧珂那般讨长辈欢喜。
萧家宗族不喜他,认为他的生母身份卑贱,有损皇族颜面;生父萧干安亦不喜他,因为外祖沈焯处处压制,令萧干安抵触反感。
直到前两年沈焯病逝,萧干安被前太后密诏回京,便再也没有人能令他惧怕,要不然沈氏又岂会无故身亡?
这对沈家人来说是屈辱。
沈士怀心中很不是滋味,沈焯临终前万般叮嘱,让他护住沈氏母子,他却失职了,愧对沈焯一番栽培。
如今让萧衍接受沈氏身亡的屈辱,沈士怀悲痛难忍,他默默地朝他跪拜,喉头发苦道:“当初你外祖离去时曾托付我护住你阿娘,是我没用,愧对沈家,让殿下受此委屈,当该以死谢罪。”
说罢重重地磕下一个头,已是热泪盈眶。
萧衍见他难过,起身上前搀扶,轻轻唤了一声舅父。
那声“舅父”令沈士怀潸然泪下,他激动地握住他的手,再也说不出话来。
萧衍喉结滚动,仿佛在一夜间长大了,他看着他的眼睛,平静道:“既然无法替阿娘讨回公道,那便颠倒乾坤,由自己主持公道。”
此话一出,沈士怀心中惊骇,似没料到他竟有逆反的心思,嘴唇微微颤抖问:“殿下又当如何?”
萧衍扭头望着偌大的书房,自言自语道:“楚王府容不下我。”
沈士怀沉默。
那个年轻人缓缓朝桌案走去,头脑清醒道:“在外流亡的那些日我已经想明白了,当初外祖在父亲落难至樊城时不惜一切代价扶持他东山再起,如今他过河拆桥,这样忘恩负义之人,不要也罢。”
沈士怀试探问:“殿下想废他?”
萧衍不紧不慢地跪坐到桌案前,眼神犀利道:“既然惠文帝能被他逼宫退位让贤,我又何尝不可?”
沈士怀:“……”
萧衍:“有样学样,他能做,我也能做,你说呢,舅父?”
听到这话,沈士怀心情复杂,一时竟忘了回话。
两人各自沉默,心情都沉甸甸的。
眼见天色不早了,萧衍还要进宫面圣,些许事情只能推后再议。
待沈士怀离开后,萧衍命仆人备热水沐浴梳洗。
一身风尘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换上孝服,他站在铜镜前打量自己的仪容,头戴孝带,身披缟素,腰间束着麻绳,面目清冷,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
他已经对宫里的生父不报任何期待,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去努力获得他的认可了。
不一会儿仆人前来禀报,说已经备好马车。
萧衍前往府门。
马夫放下杌凳,搀扶他上去,几名侍卫护送他去皇城。
萧衍端坐在宽敞奢华的马车里,手持亡母赠给他的玉佩,恨得彻骨。
沈家人明明知道温氏毒杀了沈氏,却碍于他的身份,不敢同皇室萧家撕破脸皮。
而他的舅父沈南回也因护他而死,他却不敢替他们讨回公道,只能隐忍,把这口窝囊气生生咽下。
想到那张带血的脸庞,萧衍喉结滚动,情不自禁拽紧了玉佩。
他得忍。
在他的羽翼未丰之前得忍!
马车抵达皇城,守门侍卫看过令牌后才放行,宫里头的内侍早就在崇兴门候着了。
萧衍入了崇兴门,内侍抬着步辇将他请到了干德宫外。
经过内侍通报后,不一会儿圣人身边的薛公公出来向萧衍行礼,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陛下宣楚王殿下觐见。”
萧衍稍作整理,不疾不徐入了大殿。
天子萧干安端坐在书案前,一袭赤黄常服,头戴纱冠帽,虽年近半百,却精神抖擞。他从奏折中抬起头,一双精明锐利的眼扫过进殿来的崽子。
萧衍唤了一声父亲,行跪拜礼。
萧干安放下手中的朱笔,跪在地上的少年郎一身缟素,形体比以往清减许多,想来在外吃了不少苦头。
他虽然不喜这个嫡子,但到底是自己亲生的,遂缓缓起身朝萧衍走去,伸手搀扶他起身,说道:“这些日二郎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委屈了。”
萧衍垂首回道:“儿回京奔丧不幸遭遇匪徒,如今能得兄长接迎回来,已是万幸。”
萧干安本以为他会诉苦,谁料他只字不提落难之事,倒是给了他台阶下。
他轻轻拍了拍萧衍的肩膀,说道:“你阿娘的事实属意外,既然你平安回来了,便为她送灵安葬了吧。”
萧衍应了声是。
萧干安继续说道:“她辛劳一生很是不易,便以皇后规格下葬皇陵,追封为孝慈端惠皇后。”
萧衍沉默了许久,才道:“儿想去看看她。”
萧干安:“去吧。”
萧衍拜别,前往重华宫。
整个后宫一片缟素,被笼罩在雪白中。
目前后宫由温贵妃打理,重华宫的灵堂布局自然经她之手。
萧衍由内侍领着过去,朱红的长廊上挂满了白绸,偶尔有宫人见到他们,会躬身回避。
浓重的香烛纸钱味弥漫在灵堂里,沈氏已经亡故了半年多,前阵子遗体一直存放在冰窖里,这才移出来入殓祭拜。
萧衍想看她最后一眼,宫人说遗体已经发腐了。
他坚持要开棺。
宫人无奈,便找来内侍打开了棺椁。
沈氏是以皇后规格下葬的,享用的棺椁自然是用昂贵的金丝楠木所制,因尸身在冰窖里存放过,故而移出来放不了多久就开始发腐了。
尽管棺木里存放了大量香料遮掩尸身的腐臭气息,开棺后还是令人作呕。
萧衍却面不改色,他只是像木头似的杵在棺材前,直勾勾地盯着躺在棺里的沈氏。
她穿了一身华贵的金丝锦袍,头戴金钗花冠,死气沉沉的脸上已经爬满了尸斑,唇色发紫。
看着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面庞,萧衍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他的阿娘温柔可亲,总喜欢独自坐在院子里那株上了年纪的海棠树下,一坐就是一整天。
当时他不知道她为什么总喜欢坐在那里,后来才知道了。
她在等人。
等一个负了她,且令她痛苦一生的男人。
许多往事一点点浮现在脑海里,那些记忆令萧衍狼狈,他嚅动嘴唇,想对她说些什么,终是忍下了。
当天晚上他独自在重华宫守灵,直到次日才回了一趟楚王府。
西园里的程烟刚用过早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