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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不满地嘟囔:“还好这回没说左宗棠鸡……”
小女孩心虚地吐吐舌。她还记得上次回答左宗棠鸡,被妈妈好一顿教训。
“左宗棠鸡可不是中餐!你从哪里听到的呀?”
“我同学说这就是中餐……他们都喜欢吃!”
女人抬头,茫然四顾。道路两侧种满高大的棕榈树,摩天大楼鳞次栉比,灯红酒绿的招牌起伏闪耀,巨型电影海报挑逗着对财富与名望的渴求。
好莱坞的日落大道上繁华绮丽,寻不见一丝故乡的留影。
她忍住心底泛起的辛酸,蹲下身来,双手轻扶女儿的肩膀,认真地盯着她乌溜溜的大眼睛。
“左宗棠鸡……不是中餐,”她郑重地告诫道,“就像你虽然是中国人的孩子,却已经不是真正的中国人。但你得知道是与非,不能那些白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似懂非懂地重重点头:“明白,妈妈!”
她摇晃着小脑袋,晃走脑海里过去沉重的谜题,渐渐被关于肠粉的遐思取代。
这是李艾沙记忆中的九十年代。
彼时她还仅仅只有七八岁,小小的脑袋已展露出超越年龄的机灵与智慧。
在她心里,母亲李南英女士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侠女。关于父亲的所有信息她都一无所知,而且也不重要。
二十几年的人生里,李南英女士几乎倾尽所有,只为给她饱满的爱与托举。
母亲教艾沙明辨是非不可忘本,尽力让她了解中国文化,也是她跟遥远母国的唯一牵绊;在外被歧视被挑衅,她告诉女儿如何审时度势,如何竖回中指开骂,如何用拳脚功夫自保;意识到自己的女儿可能是天赋神童,便不惜一切代价,砸锅卖铁也要供她上好学校。
而她总是乐呵呵地开玩笑,从不苦大仇深,也不道德绑架女儿。即便自己白天在片场摸爬滚打,落得满身伤痕;晚上在唐人街的后厨打黑工,双手长期被水浸泡,发炎溃烂痒痛不堪。
母女俩的日子像雨后路上映出彩虹的小水洼,清苦却闪光。
拿到博士学位后,艾沙在斯坦福大学物理实验室谋求到一份教职,一年后却突然接到调令,派驻她去死亡谷实验基地。
她以前从未听说过死亡谷除爱德华空军基地外,还有什么别的基地。
“你们搞科研的事呢,我没文化,我也不懂,”李南英女士大手一挥,“钱多,限制少,你就去。”
“……”艾沙有点犹豫。
这调令来得突然,又语焉不详,人员构成甚至研究课题她都一无所知,心里自然很多问号。
“没关系的呀,瞻前顾后可不像你,”李南英女士瞅着她的神色,“还是那句话,不能那些白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是别的地方让你不舒服的话,大不了闪人。”
“……嗯。”艾沙轻轻点头,“明白,妈妈!”
李南英女士出身武术世家,当地重武重商轻文,她的文化程度最高只到初中,拳脚远远大过头脑。若非囿于女儿的身份,她完全有资格执掌门庭。
可惜她是个女儿,等待她的只有嫁人。
因不满父母安排的婚姻,年仅二十一岁的李南英女士毅然跳上横渡太平洋的偷渡船,决心去到地球的另一端讨生活,从此与家里断绝来往。
她虽学识贫瘠,眼界却辽阔,并未影响她的勇敢与决心。
身处异国他乡的社会底层,她从不怨天尤人,甚至想方设法苦中作乐。她的豁达和坚韧,也身体力行地影响着自己的女儿。
决定接受调令后,艾沙让李南英女士离开洛杉矶,搬到她在斯坦福的公寓,不再工作。
彼时李南英虽然才刚过五十,却因长期练武一身伤病,不适合再继续工作。她拗不过艾沙,便乐呵呵地接受安排。
两人一起搬家时,艾沙从尘封多年的旧皮箱里,意外发现一张黑白旧照片。
那是一位白人男子,身穿考究的手工西装,约二十多岁,头发精心打理过,身姿挺拔,眉目英俊。艾沙瞬间明白,这可能就是她素未谋面的父亲。
从打扮气质来看,他绝不是常人可比,应该至少非富即贵。
她站在原地发愣,照片已被李南英顺手抽走,扔进新的打包袋里。
“他……”
“你的生物学爸爸。”李南英无所谓地随口答道。
艾沙张张嘴,多少还是好奇,便问道:“你怎么认识他的呀?”
李南英撇撇嘴,颇有几分自傲:“当酒吧侍应生认识的。有钱的富二代公子,非追着我给小费,我就把他睡了。”
艾沙惊得目瞪口呆。无论是影视作品还是旁人提及,她多少猜测过,以为是狗血的抛妻弃子剧情,没想到李南英女士的前卫程度着实超乎想象。
“他……知道吗?”
“知道,”先进的李南英女士不以为然地笑笑,“个衰仔还想向我求婚,吓得我赶紧换工作闪人。”
“为……为什么?”艾沙惊得结结巴巴。
如果她答应结婚,虽然不保证一定就能幸福,但至少应该不用那么辛苦赚钱。
“我要是想结婚,还辛辛苦苦偷来美国做咩?”李南英女士翻个白眼,“我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又不是一个比叉烧还没用的老公。”
艾沙欲言又止:“但你却留着他的照片……”
不过她倒没有真的说出口。
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李南英失笑:“这叫战利品。你不觉得他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吗?”
艾沙咋舌。岂止是有几分姿色啊……
李南英清醒得很:“你知的嘛,他们有些白人就是有那个什么……哦,yellow fever,语言文化都不通,还指望人家爱的是你的灵魂啊?睡到赚到赶紧跑,不然会被麻烦淹死。”
艾沙对李南英彻底佩服得五体投地:“明白,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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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基地的情况,事先应该都跟你说过吧?”
负责人娴熟地通过门禁核验,进入基地大门。他约五十上下,身穿白色实验室防护服,戴一副高度近视的无框眼镜。
从刚才的自我介绍中,李艾沙知道他叫杨纪梁,之前也是从加州理工被调来的。
虽然看上去样貌平平,气质也跟普通的科研学者无差,但极偶尔的情况下,艾沙能从他的眼神中捕* 获到一种平静的癫狂。
不过好歹负责人同是亚裔,她心里相对有底。
“我的了解很有限,”艾沙谨慎地回答,“可能需要麻烦您介绍一下。”
杨纪梁并不意外,嗯一声,从眼镜上方看她:“听说你是研究宇宙射线方面的?”
艾沙微微皱眉。如果杨纪梁主持该课题项目,不可能没看过她的简历,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