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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班29路的公交开过来。

她没多想,避开骆文谦的视线,急忙拽着梁空上了公交。

车上灯光明亮,硬币是她投的,找位子的时候车已经开了。

她扶住杆子晃了一下,才想起来回头:“你回家是坐这班车吗?”

他回家从不坐公交,甚至不是这个方向。

被她盯着,梁空说:“公交也行吧。”

在后排找了双排椅坐下,骆悦人把书包放在腿上,手里还有一大杯奶茶,心想他可能是车接车送上学的。

之前在保龄球馆前那辆黑色的轿车她在亲戚家见过,是保姆车。

她跟他之间,其实还没有熟到可以聊家长里短的程度,可梁空偏不凑巧地成了这件事的唯一知情者。

她无法将这样的烦心告诉第三个人,却也无法那么坦然的跟一个不太熟的男生主动聊这些,即使她很希望和人聊聊。

沉默是梁空先打破的。

“你跟你爸关系很好?”

“以前吧。”

她嘴硬不肯承认,却又忍不住怀念,喝了口温热奶茶,在公交颠簸里,不自禁分享她的童年小事。

骆文谦是一个很注重体验与过程,却不那么在乎结果的父亲,小时候很多梅惠不愿意参与的亲子活动,都是他一直陪着骆悦人做。

他会随着她年纪增长送不同的书给她,每一本都认真写了赠语,每一件细微小事上都关注着她的成长,教她做陶,教她修花,教过她那么多人生道理。

他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说着,骆悦人手指按紧了奶茶纸杯,下颌忍不住抽了抽。

他现在一点都不好。

“我知道出轨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可我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没有良心地心疼他,我不明白,他那么好,为什么要变成现在这样?”

梁空没出声,一直听她说完,听她声音里隐隐带上哽咽。

她深陷浓雾的迷茫,他就陪她站在雾里。

直到骆悦人把视线转过来,似乎期待他可以说点什么。

梁空喝了一大口奶茶,丢出四个字:“放低期待。”

放低期待,是最简单粗暴的自我救赎。

骆悦人不太懂,:“比如?”

“你可以这么想,你爸爸不止是个学富五车的高知教授,他也可能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甚至道德败坏的低俗男人,这很正常,不要过分放大一个人的优点,就觉得他浑身发光,明暗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

寻常人的情感永远比道理过脑快,她从小就崇拜骆文谦,一下没忍住,下意识顺话反驳道:“你爸爸才是道德败坏的低俗男人呢!”

梁空勾了唇角,笑容浅薄。

“还真给你猜对了。”

一瞬间,骆悦人所有的表情都在脸上僵住。

嘴巴微张,是一个无声的“啊”,等她反应过来,更加对自己刚刚的口不择言心生愧疚。

她再看梁空时,他表情依旧冷淡,没有半点介怀和难过,无所谓到叫人有些怀疑刚刚那话的真假。

可她的确零碎地听过,梁空的家庭很不一样。

譬如,看电影那天,不知道谁没眼力见的说到俞晚梨,又说高二有个小姑娘最近在缠梁空,跟俞晚梨是一个类型的,在争谁好看。

项曦当时说,没必要在梁空面前比较谁美,反正都没有他妈妈漂亮。

车厢内的灯影晃了一下,骆悦人忽然想到,独特的人连痛苦都是独特的,深刻的,是不易被人了解的。[1]

梁空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叫他沉默的部分,从来不是世俗能随意共情的平庸烦恼。

公交在无人的站牌停下,开启后,又闭合,继续向前。

“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骆悦人没有收回目光,像在思考:“你好酷啊。”

梁空笑了一下,细分辨,会发现那笑里有点害羞、有点不自然的意思,但他很快不形于色,只波澜不惊地说:“以后教教你。”

骆悦人没说话,拿自己的奶茶杯碰了碰他手里的,小小碰撞,像是某种约定。

梁空手里的奶茶杯保持着倾斜的姿态。

他好像也因这小小的碰撞,在倾斜。

朝她倾斜。

随后路上的话题轻松不少。

说到刚刚在奶茶店门口,她忽然拽着他上公交,她看着瘦,手劲真不小,他猝不及防朝前一大步,差点踉跄,随着她横穿马路。

末日奔逃一样的风风火火。

梁空啧声:“什么怪力少女。”

她这会儿倒没有不好意思了,不仅大大方方承认,还说起自己的英勇事迹来。

扳手腕超强,还经常帮班里的女生拧瓶盖。

梁空记得她高二运动会拿了八百米第三名,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是学体育的,身量大她太多。

她看着柔柔弱弱,起跑也没有什么冲劲,但全程匀速,还挺赏心悦目的。

结束后,他们班的同学来送水,有个男生按她的肩膀,她让了一下,应该是礼貌地说不需要。

梁空当时在看台。

身边朋友问他在看什么,他顶着灼目日光,压低了帽檐,蹙眉说:“文科班的男生这么没有分寸感吗?”

自己长跑是还不错,因为跟着骆文谦有晨跑的习惯,在公园、在湖边,遇到不认识的植物,骆文谦还会停下来给她科普,换了房子后才停了。

她不想再提骆文谦,便没有将这个话题延续下去,看了看车窗外。

“你家在哪一站下啊?”

梁空反问:“你在哪站?”

“棠杏东路。”

梁空:“我差不多也在那附近。”

骆悦人想了一下,她家附近能配得上梁空的房子,好像只有对街的望江别墅。

她问了,梁空嗯一声。

还真给她猜对了。

可骆悦人又纳闷:“我怎么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你呀?”

“你很想遇见我吗?”

寻常一句话,被他一说,忽然有种让人接不下去的暧昧感。

骆悦人低头,咬住奶茶吸管:“我只是觉得,那么近,我应该遇见过你的。”

他是那种不会泯于人海、擦肩而不识的人,不是吗。

“我们那边的人早上都会在那一条街吃早餐,公交站也在那儿啊……”她理所当然说着。

随即想起来,这人不坐公交上学。

梁空说他早上一般起不来吃早餐,又问她推荐个早餐店。

然后第二天一早,热气腾腾的馄饨铺子,骆悦人背着书包,隔玻璃看着里面往一张纸巾上挑葱花的高大男生。

穿着跟她一样的校服。

骆悦人要了一碗馄饨,走过去跟他拼桌,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安利。

“这家好吃吗?”

梁空:“……老板比较实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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