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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过去吧,至少现在,别让她面对这种难缠的场面。
瑙红手忙脚乱地扶着人,见孟思雁跟失了魂儿一样,心不在焉,也不说上来搭把手,她不由得有些埋怨:“表姑娘,您别愣着,也来帮着扶着娘子一把。”
孟思雁此时满心满眼都是谢纵微,哪有心思计较瑙红的语气。
谢纵微……高高在上、不容人情的谢纵微,竟然也会对一个女郎,那么温柔地讲话。
孟思雁看得分明,他望向那个人的眼神里,全都是担忧与疼惜。那种真情实意,是做不得假的。
堂堂首辅,也没有必要在这种地方,在她们面前作假。
饶是早已开始相看别的人家,但看着之前相看的对象一反在她面前的冷漠,对着别人嘘寒问暖,孟思雁心里就是有些不得劲儿。
看着晕过去的表嫂,她扯了扯唇角。
只盼着她运气好些,能寻到一个如意郎君,早些搬出梁家,不要再受寄人篱下的苦楚。
……
白大夫很快就拎着药箱匆匆赶来。
他是服侍了谢家几十年的老大夫了,先前谢纵微嘱咐他为施令窈调养身子,白大夫已经惊讶过一遭了。
这会儿看着一家人齐聚一堂,只是眼睛都红红的,看起来流了不少眼泪,他不敢耽搁,忙替施母把脉,却半晌没有说话。
施令窈咬紧了唇,嫣红的唇被咬得发白,小心翼翼地问:“我阿娘只是一时太激动,才会晕过去,对吧?”
她连一点坏的后果都不愿意说出来,有些不好的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她拼命压了回去。
谢纵微不动声色地走到她身后,握住她一片冰冷湿滑的手,像是捧住了一块儿冰。
袖子垂下,盖住了两人交握的双手。
他看着妻子苍白的脸庞,低声安慰道:“别怕,白大夫医术很是精湛。你忘了,有一次均晏高烧不退,夜里惊厥,白大夫一来,他便好了。这十年里都健健康康的,鲜有病痛。岳母也会如此的,安心。”
他的语气太笃定,施令窈此时心神烦乱,其实只需要像这样一句笃定有力的回答,安一安她的心,让它不要跳得那么快,快到她忍痛忍到有些辛苦的地步。
她无意识地低下眼:“那就好,那就好。”
近乎呢喃的话,让谢纵微心头也泛起疼。
但这种时候,他不能多说什么,只好握紧了她冰冷的手,想让她暖起来,开心起来。
施朝瑛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两人交握的手,对上施父仿佛洞悉一切却十分平静的眼神,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说话。
妹妹已经不再是跟在她身后,因为踩不到她的影子而大哭的小娘子了,她拥有自己选择的权力。
“窈娘,来。”
施父对着小女儿招了招手,瞬间,谢纵微的掌心一空,她没有丝毫犹豫,挣脱了他的手,走到她的阿耶面前去。
“就在床边坐着吧,若是你阿娘醒来,见到的第一个就是你。她会很高兴的。”施父没有说出施母这些年来的病情,让窈娘知道,母亲是因为接受不了心爱女儿的猝然离世才神智错乱,缠绵病榻,有什么好处?
只会多一个人愧疚,痛苦。
施令窈连忙点头。
“阿耶放心,我会守着阿娘。”
施父眼前好像浮现出小小娘子扎着双丫髻,圆圆的头一点一点,脸蛋上的软肉也跟着颤的可爱模样。
他摸了摸女儿的头,笑着说好。
施母仍昏迷未醒,但施朝瑛莫名相信,阿娘会好起来的。
她和窈娘重逢不过一会儿,面对消失了十年的女儿,阿娘怎么可能忍心只见一面就丢下她?
施朝瑛心中既怜且叹,但余光扫到谢纵微时,万千柔情又都化作了肃冷的罡风。
“你同我来。”
妻姐的眼神太可怕,谢纵微默然颔首:“是。”
施朝瑛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谢纵微的视线在那颗圆圆的后脑勺上停顿了一下,确定她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又对着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岳父恭敬地微微躬身,这才跟着施朝瑛出去。
铺子后面的小院并不大,只得一口井,石桌旁散着三只石凳。
施朝瑛在石桌旁站定,快四十岁的妇人此时举手投足都是肃杀之气。
她很不喜欢这个妹夫。
甚至是恨。
恨他不好好对待妹妹,恨自己有眼无珠,恨耶娘当初太草率,将妹妹嫁给那么一个空有皮囊才能,却半分不懂得疼惜妻子的人。
“我很想打你一耳光。”
半晌,施朝瑛缓缓道出她的开场白。
谢纵微神色未变,他知道,自己该打。
“谢纵微,你一直是一个体面人。我希望这次你也能体面些,不要让大家难堪。”
“你不适合窈娘,从前不适合,如今你高居首辅,威势赫赫,她却仍停留在当年。”施朝瑛想起信上的内容,顿了顿,语气更冷淡了些,“如果你想要窈娘能活得快乐些的话,你应该远离她。”
来自妻姐的抵触与厌恶太过明显,到了他无法忽视,也不可能忽视的地步。
“恕难从命。”
施朝瑛没想到他会这样坦然地说出拒绝的话,而且用的理由是那么……令人发笑。
她冷笑出声:“嫁给你之前,窈娘活泼可爱,性子开朗,哪怕我知道,嫁为谢家妇,她的性子很难再保持原来的模样。她会被打磨得圆滑、精明,像汴京城里每一个高门妇人一样。但我没想到,她的结局会那样惨烈。”
施朝瑛想起十年前,当妹妹的死讯传进汴京,她正好带着两个孩子回施府,想着与耶娘共叙天伦,多多陪伴她们一段时日。
却不曾想,天伦破碎,欢情不再,只余下无休止的痛苦与追思。
“如今窈娘回来了,我不管是因为什么,但我不希望你再来打扰她。”施朝瑛微微抬起下颌,笑容讥讽,“你连你的妹妹都管不住,她敢欺负窈娘,无非是看中了你对她并没有那么在意,所以有恃无恐。你有什么资格要与窈娘重修旧好?”
就凭他那张会勾得年轻女郎神魂颠倒的皮囊么?
此时屋内传来一阵动静,施朝瑛心里一紧,觑了沉默不语的男人一眼:“我先前说的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们一家难得团聚,谢大人就不必再挤进来了。”
说完,她脚步匆匆,径直往屋里去了。
谢纵微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如一座瓷偶,默默地伫立在石桌旁。
山矾看着他这样子,有些心疼,走过去低声道:“大人莫要介怀,施夫人性子就这样,除了夫人她们,谁能得她一个好脸色……”
不,不是脸色、态度、待遇这些问题。
谢纵微疲惫地摇了摇头,前些时日白日处理公务,夜里起笔绘制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