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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了她手里的和离书。

“好,我收下这份和离书,待明日恢复记忆后,再?行?定夺。”

沈曦云见他收下,紧绷了弦松懈半分,长吁一口?气,哪怕谢成烨此时有些气恼,待明日想起一切,气定全消了,说?不得还会肯定她知情识趣、有自知之明。

皇室王爷和商户女扯上干系,简直是胡闹。

上辈子她在燕京听到这话还会愤愤不平,现在已经坦然处之,甚至觉着说?的确实有理。

她跟谢成烨,真是半点都不相配。

沈曦云盈盈一福身?,温然告辞:“多谢公子,祝公子明儿的治疗顺顺利利,身?体?康健。”

谢成烨平静注视着她,嗯了声。

“既如此,我就不打扰公子了,春和、景明当?还守在院门外等我回去。”

她转身?提起灯笼,“吱呀”一声推开院门,往沉沉夜色中走去。

谢成烨坐回正屋,点燃烛火,在灯下复看起那纸和离书。

“缘分已尽,情义难续。”

底下是规规整整的“沈曦云”三字,留着个空隙,等他写上自己的名字。

不,不是他的名字。

是“林烨”这个名字。

烛火摇曳,透过泛黄的纸张,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室寂静。

他沉默良久,取笔,研墨,落下“林烨”二字。

说?来好笑,他平生拢共两?回写这名,一次是成婚的婚书,一次是今日的和离书。

待到送去官府盖公章登造册,便是真的情缘义断,陌路不见。

从?明日开始,他就要做谢成烨了么?

第24章 枕黄梁燕京风雨甚多,无处……

他?至今仍记得祖父骄傲于这个名字。

“烨,火华,光耀者也。”

谢仓翻身下马,龙行虎步,走到秦氏牵着的?少年身边,带来一阵兵戈杀伐之气。

“当初我?为你取名成烨,本意只?为家族光耀的?期望,不想魏帝寿昏庸无道、奢靡度日,致使朝中奸佞当道、百姓流离失所?,平白把皇位拱手?让人?呐!”

谢仓宽厚的?手?掌撑住谢成烨的?肩膀,眼神锐利,盯住稚嫩的?脸庞。

幽州节度使谢仓在大魏龙兴十五年,以“清君侧”为名,携军队自北地幽州南下,因大魏皇帝季寿自五年前开始大兴土木,百姓早已对朝廷怨声载道,行进路上,时不时便有城池主动投降,不出?一年,谢仓的?大军就攻到京城的?城墙之下。

三月三,本是踏春赏花的?好时节,可惜郊外除了士兵旌旗猎猎,无一丝人?影。

谢仓站在京郊外一亭中,主动把十岁的?他?抱在臂膀之间,坚硬的?寒铁铠甲压迫住他?的?衣衫,动弹不得。

谢成烨偏头,望见?祖父斑白的?两鬓,尽管谢仓已临近知天命之年,依然精气神十足,皱纹不曾增添老迈,反记录着他?半生的?征战与磨砺。

“走,祖父亲自带你入城,与你父亲会合。”望见?城中天空燃起的?信号弹,谢仓仰天大笑?,提着他?衣领上马,握紧缰绳在亲卫护送下进入南薰门。

两个时辰前,谢仓二子谢立廷率军攻入京城,如?今信号弹被点?燃,预示着城中已为谢家军队控制。

马蹄声踏踏,响彻在御街之上,道路两边门户紧密,唯有倾塌的?彩楼门架、坑洼的?路边和残破的?士兵尸身昭示着曾发现的?血战。

硝烟、鲜血与焦土的?气息混杂,令人?作呕。

皇城宣德门东边,正?燃起熊熊火焰。

谢立廷自远处驾马而来迎接,拱手?禀告。

“父亲,皇城已破,帝寿与贵妃王氏、几位公主皇子自焚于摘星台。”

谢仓远望摘星台的?冲天大火,“没想着跑,还算给?大魏皇室留下一点?脸面。”

说完,拍拍儿子的?肩膀,“休整军队,去信通知你大哥入京,把那帮老臣找来,问问他?们,魏帝已死,国不可一日无君,欲推举哪位贤才坐江山当皇帝?”

谢成烨在满地的?尘土飞灰中,窥见?谢仓眼底的?火光。

那是魏帝陨灭的?红海。

亦是对权势无尽的?野心。

烛影映照在谢成烨瞳孔中,感到火焰在四肢百骸燃烧,燎原之势。

腕骨压住和离书,想到明日就要递出?这纸契书,他?和沈曦云自此再无干系,心上被火撩起绵绵密密的?疼。

他?以手?覆面,闭目让自己沉入黑暗里,勾唇自嘲此前的?一厢情愿。

谢成烨很少想过自己的?妻子会是什?么样。

他?幼时常见?父母相处,母亲是江南女子,因在京城的?贺岁宴上对父亲一见?钟情义无反顾嫁到北地,她温柔妥帖、细腻周全,父亲在外练兵打仗,母亲在家中操持中馈。

夫唱妇随,举案齐眉。

直至谢家入主皇城。

父亲成了王爷,母亲做了王妃。

军功彪悍,位高权重,谢立廷一时间成了燕京众人?每天眼珠子盯着的?人?物?。

她日渐不安起来,朝廷有人?嫌这位的?王爷碍眼,怂恿太子先下手?为强,民间前朝余孽的?骚扰从未停歇,刺客、下毒……单是建元初年七个月内,谢立廷就曾三次和生死擦肩而过。

有人?恨他?自然也有人?爱他?,有朝臣拥戴他?,愿为他?调遣争储位,要嫁他?贵女结联姻之好,父亲都一一拒绝,但架不住闲言碎语传进母亲的?耳朵。

她忧虑日深,最终彻底病倒在建元二年的?那个春天,得到淮王身死消息那一日。

丧礼上,她抱着淮王棺椁哭泣,咒骂百官、骂逆党、骂太子,甚至,骂皇帝。

“早知如?此,便不该入京。”

人?们说淮王妃疯了。

可谢成烨觉得她只?是太爱父亲,爱到无法接受在她夫君身边骤然升起的?关注、无法承受权势燃起的?滔天火焰,葬送了自己的?夫君,亦葬送了自己。

淮王妃秦氏在建元三年的?春天,淮王病逝一周年的?忌日,自缢于王府。

死前,她褪下王妃服制,穿上从前在北地时置办的?衣裳,只?着素钗,略施粉黛,贴身放着嫁来时的?婚书,再不带他?物?,溘然长逝。

那时谢成烨袭爵不久,皇帝谢仓牵住他?的?手?,自禁宫阶梯一步步登上巍峨皇城。

谢仓豪气万丈:“这天下便在朕的?脚下。”

但谢成烨无心欣赏壮丽河山,他?看着王府方向,问:“母亲是不是解脱了?”

谢仓听见?这话?,面色沉寂,弯腰直视他的眼睛告诫道:“烨儿,你的?母亲太过软弱,她能做一个北地军官的?妻子,却承受不起王妃之位。”

他不解:“为何?母亲是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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