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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过几回了,你留着看看。”

“要不请个说书班子在府里,你无聊了就让他们给你解解闷。我听闻上回你去义诊,可是一人都不要你看?”

蔺稷上下打量她,最后目光落在她白绫覆盖的双眼上,“原是能理解。”

隋棠低下头。

“好了,他们不要你,我要。我不回来了吗,估计要留一两个月。我陪你。”

彼时,他只当她是长日寂寞。

第67章 旧梦窥前世4(中)……

蔺稷所谓的陪伴, 无非是夜中榻上的温存。

他从冀州回来,一则是战事进入了胶着状态,二则是为筹措粮草。显然卫泰没有原本计划中的容易攻伐, 战线被拉长,需要做持久战的准备。所以他亲自回来督运粮草, 白日里依旧忙碌。

到底有多忙,隋棠不知道。但闲时, 他确实会来陪她一会。

两人多来也没什么话,他们间的对话十中六七都是在床榻间, 那里也是他们离得最近的时候。但下了榻, 半生不熟。

许是实在无趣,他将卷宗带来长泽堂批阅。但他一阅卷宗,就喜欢当面批复,时不时便传人进来, 时夸时骂,声音忽高忽低。

官员入后院, 隋棠便回去西侧间,抱着垂耳玩。

垂耳伏在她腿上睡着了,不再回应她的自言自语。她轻轻抚摸它, 也不再说话。

蔺稷在东侧间夸赞了一个官员,心情甚好。隋棠将垂耳放在矮几上,摸索着过来, 走到他案前, 问, “还有卷宗需要批阅吗?”

蔺稷点了点头。

隋棠不知他反应,僵了一会,手摸到垒起的卷宗, “那孤给你磨墨。”

蔺稷“嗯”了一声。

隋棠又愣了片刻,她不知砚台的位置,也不知此刻砚台中残墨有多少,可否要添些水,若要添又需添多少。

她少了一双眼睛。

蔺稷也忽略了她不是常人。

常人,譬如他的属官、侍者、书童,给他磨墨,莫说他需要同他们说砚台的位置,把说水添好,把墨递到他们手里,原都是他们磨好墨,清理完污渍,将笔开锋递给他还差不多。

“你作甚?”所以,当他垂眸阅卷的视线里,出现一道缓缓流来的墨水就要浸染他的卷宗时,他蹙眉扬声。

两人仅一案之隔。

好不容易摸索到砚台,五指染了一手墨水的妇人手中一方将将寻到的墨,在他的声响中一个激灵滑到砚台里,于是便又溅出墨来。

或洒在案上,或溅在已经阅过的卷宗上,或落在她手背、袖沿上……

“我……”她意识到弄脏了他的东西,想去擦拭、护住,抬了手又不知该碰向哪处。何论手一伸,上头墨渍还在“滴答”落下。

她咬着唇瓣缩回了手,“对不起。”

“无妨!”蔺稷低叹一声,自己一边收拾一边唤来侍女给她梳洗更衣。

隋棠重新坐回西侧间,未几又闻蔺稷传了下一个官员。

那官员事情做得不好,正在挨骂。

但蔺稷斥了他两句,忽就顿住了口,道是“去书房再论”。

屋中彻底安静下来。

她从座上起身,凭着一点光感去寻垂耳。

垂耳还睡着,她蹲下轻轻抚摸它,“他大概怕骂人的声音吓到孤,所以去书房了。要不要孤和他说说,孤不会害怕。孤很想听听人的声音。”

她环顾四下,喃喃道,“这里太安静了。”

手上忽地重了一下,原是垂耳醒了,踩上她手背窜走了。然后又是一声落地的声响,之后再无其他脚步声。

隋棠寻声望去,一团模糊的身子蜷缩在墙角。

垂耳要睡觉,也没功夫理她。

她没再走上去和它说话。

如同,她也不会真的去和蔺稷说那些话。

她很清楚,他回去书房阅卷,并不是怕吓到她,是有些卷宗不方便在她面前讨论。

她还顶着一个长公主的头衔。

就当他没回来吧。

从来都是她一个人。

她坐回西侧间的书案前,背诵医书中已经烂熟的内容,伸出指头在案上默写。她读的医书比在漳河时多了一些,甚至还会写一些字了。

但是日子却没有比在漳河时好过。

她很想回漳河,做漳河畔的小天女。

但漳河其实也不好过,她白日里还是公主,有人会拔她种下的菜,有人会把雪扫推到她的草庐前……

她伏在案上叹气。

又想,在这里她吃得好,穿得好;在漳河则有人和她说话,让她治病。

这样一想,她又笑起来。

笑意浮在她苍白的脸上,阳光下影影绰绰,透明欲裂,裂缝里又透着光,像一张美丽诡异的人皮面|具。

她笑着和蔺稷说,“孤想出去走走,听说青台后面有曲飞池,许多人都在那处泛舟纳凉,孤也想去。”

她头一回和他提要求,他也得空,当下便答应了。

隋棠记得那一日,是六月十三。

暑热最盛的时候。

只是曲飞池中并没有前头崔芳与她说的那般,小舟如过江鲫,人头攒动。

她在隐约的光影里,看见了几处人与舟的轮廓。不多,大约是每道荷花|径里,都有三两艘小船,悠悠闲逛。

“殿下与臣来此,总需要考虑安全,所以稍稍清了场。”

隋棠点点头,“我们在哪里上船?”

蔺稷便牵着她上了船。

他定了两条水径,每条往来一周都约有三里多。渔夫划桨,缓缓进入藕花深处。浓阴遮过日光,暑气转眼散去,清凉沁透心扉。

荷花清香阵阵,池面上的风吹拂白绫,光影落在妇人眼眸,忽明忽暗。船头侍女端来冰碗奉给二人,里头是冰镇的蜜瓜和煮的软烂用冰糖绊过的莲子。

蔺稷不爱吃甜食 ,接了一碗给隋棠。

隋棠侧身在玩水,扭头道,“孤腾不出手,你喂孤。”

蔺稷除了双亲,还没侍奉过旁人。但此情此景,给自个夫人喂个吃食也没什么。

他持着勺子搅拌了两下,开始喂她。

隋棠并非他送来就吃,她两手浸在凉意舒爽的水中,逆波拂游。

池中有专门放养的锦鲤,撞过她的指尖和掌心,偶尔她还能捧到落红花瓣,或是一截折断的枯荷。

船头的渔夫道,“夫人若是喜欢,可捞捕些回去,舱内有网子。”

“孤、我不要。”

锦鲤生来被人涂色观赏失了本真,落红和枯荷都死了还不得自由!

“那花和藕可以折些新鲜的。”渔夫补充道。

“我不要。”

好好长在这处,何必圈入四方天地。

“你还喝不喝?”蔺稷喂了有一会了。

隋棠冲他笑笑,张嘴咽下,转身拂一手水,扬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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