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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翻身下马,声音渐近。

短刃悄无声息出鞘。

雨越发大了,将人包裹在茫茫雨幕,几乎不得喘息,暴雨砸落泥泞山路,将那把横在尸前的长刀冲刷得不染尘埃。

黑衣人走到尸体前,俯身握住长刀,却没能拿得起来。

那双已经僵硬的手死死握着刀,应了他“刀痴”的江湖名号,生前死后,片刻不离身。

“都死了还不放手!”先前那年轻男子一踢马鞍,飞身而来,剑斩断路旁整片草茎。

双眸一眨不眨,看着剑气展破雨幕,直奔他的双目而来。

同时,五指齐刷刷断裂,落在水中。

惊澜长刀终于脱手。

两人捡起长刀,将尸身扔在了马背上。

不多时,山路恢复了平静。

夜枭已经离开,避雨去了。

草丛中的人终于动了动,扶着湿透的膝盖缓缓起身,向那两骑离去的方向看去。

半晌,他迈步走出,向相同的方向而去。

这条路只通往一个地方藏剑山庄。

藏剑山庄近日热闹,江湖人士汇聚,为了七日后的武林大会,不少人提前月余前来。

山庄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地处荆楚,钟灵毓秀。

时值七月,天气炎热,午后更是让人透不过气来。

常居北方的武林人不适应这种潮闷,多数都选择闭门不出。

山庄最里,酩酊阁。

院中花香鸟语,水声潺潺,除此之外,一片静谧。

吱嘎。

一阵轻微的开门声,微重的脚步跨入门口。

“兄长,今日天热,我给你煮了绿豆汤来。”

炎炎夏日,院中草木被晒得晃人眼,廊下一只蝴蝶飞起,落进了窗边桌上青玉镇纸,忽闪着翅膀。

清雅室内,白衣少侠凝神打坐,动也未动一下,仿佛对来人毫无察觉。

来人也不介意,将汤碗放在桌上,信步走到床榻边上,姿态随意地在俊美少侠身旁坐下。

“我离开这几日,你可曾想我?”悦耳的少年音色在室内响起,略微慵懒。

见对方还不理自己,他又自顾自说道:“我想你了,日日想,夜夜想。”

水眼山眉间满是认真,少年拉住白衣少侠放在膝头的手,放在掌心牵着,抱怨道:“知道我不在这几日你高兴着呢,倒也不用这样明显。”

他依偎进那人怀里,闭上了双眸,打了个哈欠道:“许翀,我睡一刻钟。”

角落冰盆散着丝丝凉气,解了午后暑气,很舒适。

“你回去吧。”

停在窗口的蝶轻轻震翼,飞出了窗口。

狭长凤眼缓缓睁开,眸色平和坚毅,

语气平稳,如长辈般规劝:“莫要再来了。”

“名门正派,”少年轻哼了声,道:“都如你这般道貌岸然?”

他慵懒地撑在那人的腿上,慢慢直起身,靠近那张满脸正派的俊脸,轻轻在那张另他魂牵梦萦的脸庞上啄吻一下,低低诱导:“无妨,没人知道我在这里。”

许翀垂下眼眸,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又说了一次已警告他无数次的话:“你是我的弟婿。”

是了,他是他的弟婿,半月后要与他的堂弟拜堂成亲。

“此刻无人知晓,你便是我的夫婿,”少年闭上了眼睛,靠在他坚实的手臂上,困倦地说:“乖乖夫君,让我睡一睡。”

语气轻挑孟浪,又软又媚,也不知是在哪学得这么说话,能哄得人骨头都酥了。

换个人都要心软,然而身旁的人却不为所动。

身侧一空,他摔在了床上,许翀已经抽身背对他,满身正气里带着不可忽视的淡漠:“我无心与你纠缠,既是要与许晏成婚,这副做派还是收收为好,藏剑山庄……”

那只轻盈美丽的蝶撞上了蛛网,方才自由自在震颤的蝶翼挣扎两下,却越陷越深,一直偌大的黑色蜘蛛悄无声息出现在它的下方。

“并不如你想的那么简单。”

蝶翼残渣飘飘落下,蜘蛛再次隐入暗处,夏日蝉鸣依旧,蛛网如新,了无痕迹。

身后的人轻笑了声,带了股子促狭,俊美公子微微蹙眉,腰被缓缓环住。

“你既然关心我,又做出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做派何用?”明艳少年踮起脚,凑到他的耳边,声线微哑,诱哄道:“我不介意有两个夫君,不如……我们现在就洞房。”

一声闷响,少年被摔到了床上,他并不在意那人的粗暴,相反,看到一向一本正经仿佛老夫子的公子情绪波澜,他觉得十分有趣。

他顺势躺在床上,闷笑着调侃:“不愿便不愿,总有一日,我让你心甘情愿在床上为我发狂。”

白衣少侠脊背僵直,不言不语,夏日一时静了下来。

一刻钟时间,不过眨眼。

许翀静静等着,沙钟细细流淌,并未到一刻钟时间,院外乱了起来。

堂弟许晏在外边大喊:“兄长,出事了!”

许翀微微侧身,看向床上那人,他已经踢掉靴子,抱着他的被子,睡着了。

碧水山庄庄主扬明视死了,尸体在藏剑山庄的冰窖被发现,死状极其骇人。

武林人士聚集在冰窖门口,都目睹了这位满身傲骨的江湖第一刀客的惨状。

被按着骨节切成了碎块,零零碎碎拼成了人形。

刀口平齐,非利刃不能及。

而他从不离身的“惊澜”却不见踪迹。

藏剑山庄老庄主许无归脸色铁青,怒道:“庶子如此猖狂,竟敢在我藏剑山庄杀人!”

武林人士窃窃私语,有义愤填膺的,有看热闹的,也有人忧心忡忡。

这已经是筹备武林大会以来,在藏剑山庄死去的第四个高手。

都是横死。

唯一共同点便是,他们的随身兵器不见了,而他们的死因,似乎都与他们的兵器有关。

威明阁阁主被寒金钩挂在厨房里,同一排猪肉挂成一排。

潲水帮帮主被镇海枪捅了九十一个窟窿,扔进了自家后花园的荷花池里,发现时血已流尽,鱼食死尸,撑得翻了肚皮,血红配着白肚飘了满池。

花楼楼主人长得最美,死得也最美,躺在满地落花间,含笑晏晏,仿佛只是夏日午睡,四周摆满了最美绘图的折扇,而她的乾坤扇却不在其中。

这是第四个,本来前日收到惊澜主的传书,正待迎接,却不想是以这种方式相见。

碧水山庄的人已经匆匆赶来,冲过人群,一眼看见自家庄主的死状,眼睛都红了,直接拔了刀,怒道:“藏剑山庄欺人太甚!”

人是在藏剑山庄出的事,自然与他们脱不了干系,痛失掌门的怒火上涌,一时间剑拔弩张。

许翀站在许无归身后,静默无声。

许晏有些不安,忧虑道:“兄长,这可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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