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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昭脸一黑。
姜敏道,“你要打听这个?”
魏昭原本想替自家兄第打听个事,听见这话对路索性就坡下驴,“臣不敢揣测圣心……又恐怕不能合陛下心意。陛下若有决断,不如同臣等透露一二——朝中虽人言纷纷,有臣等助力,倒可引向正路。”
“魏昭。”语气中透着极其不善——竟然是方才一言不发的虞青臣。
魏昭一惊,“兄长?”
“陛下待你如何——你怎么敢恃宠而骄,无故探问陛下之家事?”虞青臣冷冰冰道,“你当真以为九族空了,可以肆意妄为吗?”
魏昭唬得脸发白,爬起来翻身跪倒,“陛下恕臣,臣一时忘形——臣孟浪。”
虞青臣道,“你既知孟浪,回去抄圣人家训三十遍,焚于义父坟前——如若再犯,休说你出魏肃公门下。”
“是。”魏昭低声道,“兄长教诲,魏昭铭记于心。”
御辇气氛瞬间冻到冰点。姜敏拈着兔肉吃,等咽下道,“咱们夜话,这么正经做什么?”便道,“魏昭起吧。”
“……是。”魏昭战战兢兢爬起来,将功补过给皇帝续上热茶,又给兄长续上,等到齐凌时怨恨涌上心头,撂了茶壶懒怠管他。
姜敏又吃一时兔肉,放下箸道,“要探问相王归属,朝里现成有人——你们怎么不去问?”
魏昭刚挨骂,沉默是金。还是齐凌道,“是谁?”
姜敏侧首,目光便停在角落里的男人身上——虞青臣低眉敛目,整个人都隐在阴影中,只有一片鸦青的鬓角和半边雪白的侧脸被灯烛照亮。
齐凌一滞,“虞大人?”
虞青臣猛抬头。姜敏盯着他道,“虞青臣不通乩卜,却以神算入阁为废帝阁臣——靠的便是揣摩人心的本事。”她说着话,目光转回来,“你们想要知道朕属意之相王人选——不如同他打听。”
齐凌紧张地看向魏昭,却见魏昭也在看自己,此时两个脑子翻不出一个主意,便都僵着脸坐着。
虞青臣面色雪白,埋身跪倒道,“陛下此言,要臣如何承受?”
姜敏不去理他,转过话头道,“常斯明既然已经星夜赶往壁城——兵贵神速,咱们也不能耽误,都去睡觉,明日至少要赶一百里路程。”
魏昭看一眼跪在地上的瘦得可怜的自家兄长,“咱们比常将军近壁城许多,陛下何需如此奔波?”
姜敏道,“早往壁山早早整军,预备打刘奉节一个埋伏。”
这话很对。魏昭不敢再劝,“是。”
齐凌站起来,同魏昭一处收拾妥当,临走见虞青臣还跪伏在地,“外头帐篷已经烧得热了,虞大人不如同我等——”
“他就在这里。”姜敏道,“挪动麻烦。”
齐凌一句“都收拾好了”话到口边又咽回去,布置了皇帝夜寝用物,又往熏笼里添过新炭,才和魏昭默默退出去睡觉。
姜敏道,“人已经走了,不必装了——还跪着给谁看?”
虞青臣身体一僵,半日迟滞地仰起脸道,“臣知罪……臣万死。”
“休说空话。”姜敏冷笑,倾身往榻边坐下,“你既然知罪——说说吧。”
男人道,“说什么?”
“我倒也想知道。”姜敏坐着,慢慢向他俯身过去,“以虞大人之推断,当今相王当立谁——”
男人紧张地抿一抿唇,想回避没敢,只能大睁双目,勉强同她对视。
姜敏停一时,才慢吞吞地把最后几个字说完,“谁……才更为妥当?”
男人摇头,哀恳地叫,“陛下——”
“你既然叫我陛下,便知今日这是君前奏对——”姜敏低头整一整t衣摆,“虞青臣,你想清白再说话。”
第32章 待诏
男人怔怔地盯住她,慢慢不能支撑,身体摇晃一下便向前扑倒,探手死死扣住膝前的地面聊以支撑身体,好半日无声地笑,“陛下居然以此事问臣……”便仰起脸,“陛下心中自有定论,何必为难臣下?”
“问事而已——如何就为难你?”姜敏道,“你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男人咬牙,好半日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臣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
“此话陛下在中京曾问过臣下。”男人道,“臣至今仍然不改——一纸人名三十二众,尽皆土鸡瓦犬之辈,不配为当今相王。”
“口气倒是不小……”姜敏道,“既如此,以你之见,当今朝廷谁可为相王?”
男人低着头,灯烛下分明可见额角青筋突突直跳,颊边肌肉收紧——男人没有动作,却紧绷到极致,像一根拉紧的弦,稍一触碰就要断裂。
“虞暨。”
男人咬牙半日,数度张口,始终挤不出一个字。
“你吗?”
男人如遭雷击,瞬间骨髓生寒,如同置身冰窟,通身血色飞速褪尽,整个人变得惨白。时间走得很快,又或是很慢,等男人终于鼓足勇气艰难地抬起头时,便见姜敏坐着,要笑不笑看着他——
只是玩笑。
而已。
男人瞬间只觉心口处针扎一样地疼——此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忘记呼吸,艰难喘一口气,低下头道,“臣一介罪臣,陛下何苦来笑话臣。”他过了这关,吐字便流利许多,“臣以陛下为天,在臣眼中当今天下尽皆土鸡瓦犬之辈,无一堪为相王。只是陛下为帝,相王亦不能长久虚悬。陛下但有所喜……不论是谁……圣心独断便是。”
姜敏盯着他,好半日抬手,掷一条皮毯在熏笼边上,“你挨着熏笼睡。”便自己倾身躺下,又灭了灯。
男人失魂落魄地坐在黑暗里,忽一时小声解释,“臣有时固执,不听陛下,绝不是违逆陛下——臣只是……恐怕成为陛下负累。”
静夜里一语诛心。姜敏许久才道,“花言巧语。若我说你眼下已成负累——命你现在回京,你就肯听吗?”说完便闭上眼。她连日劳累,瞬间便要睡过去,临入黑甜乡时只觉尚有牵挂不能放下,挣扎着睁眼——
果然男人仍然坐在原地,木雕泥塑一样不言不动——熏笼微弱的火光照得他一半明亮一半黑暗。姜敏皱眉,“虞暨。”
男人动一下,“吵着陛下了?”
他连呼吸都很轻,吵闹是无论如何说不上的——可是虞暨这个人只要存在,即便没有声音,仍会干扰她。姜敏道,“你没听见我说——明天要赶一百里路程?”
“是。”男人道,“只是臣接连两日酒醉高卧,许是睡过劲了……陛下睡吧,臣出去走走。”站起来便往外走。
“虞暨。”
男人止步。
“你也知道前两日是酒醉?”姜敏道,“过来睡觉。”说完不管他如何,翻转身挪出半边床榻,自己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