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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微的电流声过后,不太正经的一道声音接踵而至:“栾总摆驾回宫了?”
是大哥栾哲佑。
水汽缭绕,栾喻笙的羽睫尖尖坠一排小水珠,随着眨眼过渡到下眼睑,他稍加思索道:“你没事从来不打我的电话。说吧,又闯祸了?”
“这你就对你大哥我有刻板印象了!”栾哲佑笑得恣爽,听筒依稀响起纸页翻动的窸窸窣窣。
栾哲佑思唔,语调深长:“有份入职合同到我手上了,呵,这位新员工可不得了。”
栾喻笙的右手拨了一下水面,他倒映之上的深邃面容,随着波澜的水波逐渐看不真切:“当然不得了,和你还有些渊源。”
彼端忽然噤声。
莫名像被踩住尾巴却不敢吱声的猫。
栾喻笙有些狐疑地蹙起眉头,沉声问:“掉线了?”
而后,继续默然了几秒,栾哲佑才打着哈哈轻笑道:“……刚才信号突然不太好了。我刚听你说‘渊源’?什么‘渊源’?我洗耳恭听。”
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王者,嗅觉异于常人得敏锐,栾喻笙的眉心愈渐收紧。
——欲盖弥彰。
栾喻笙从栾哲佑的话中听出了如此的意味。
而后,栾喻笙倏尔松松地轻笑一声,卸掉严肃的口吻,用兄弟之间闲聊的语气说:“印央,我的前妻,你的曾经弟媳,还不算渊源?”
“你不是恨死她了吗?”栾哲佑不解问,“想当初,你东搜西罗她的下落,巴不得连下水道都拆了找,把她找出来宰了她!现在不恨她了?”
“恨,但她有赚钱的资质。”栾喻笙不咸不淡道,“我不会和钱过不去。”
语音通话,他们看不见彼此的神色表情,栾喻笙又喷出一声松弛的笑,面色却云翳聚拢。
“大哥难怪是员工口中的好领导,连一个还没入职的新员工都亲自打电话来关切。”
丝丝缕缕的蒸汽织就出一张迷离的网,网后,栾喻笙目露猜忌与阴骘:“下周一起吃个饭,和印央一起,算叙旧,也算老板关心新员工。”
他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哥,想起来,我和她还是因为你才相识的。”
栾哲佑在极短的无声之后,爽快答应:“……行呀,阿笙,餐厅我来订。”
第24章
久不见。
热气催人疲乏,泡了不过二十分钟,栾喻笙已然昏昏欲睡。
他清嗓子,磁性音色在浴室中撞出醉人的微哑回响:“我累了,带我出去。”
他对着头侧的通讯器低声道。
转头的动作,让额前凝聚的水滴沿着雕刻般的眉骨滑落,闯入眼眶蛰疼了双眼。
不由地,他皱眉闭眼。
他试图抬起右臂擦拭,可水有浮力亦有重量,打湿的手臂比往时沉甸几分,半浸在水里面,愈是忤逆他的使唤,他尝试数次,只换来一次次无用的水花。
药池子一圈圈地荡开涟漪,草药味蒸腾扩散,捉不住、又撇不开的药水穿过他蜷缩五指和手掌构成的小小空洞,他越卖力,拨起的水挠得他手心越痒。
十分之九的身体瘫废。
剩下的那十分之一,便成倍地敏感。
很快,两位护工进来浴室,排净了药水,一位扶着栾喻笙,一位依次解开栾喻笙身上的束缚带。
腋下的束缚带松开的瞬间,他的身子不住地往浴池底部滑去,全靠护工托着他,他沐浴后的肤色白得发光,更像软叽叽的、泡烂的面条。
晕眩感排山倒海。
栾喻笙的脑袋死死地垂着,抬不起来分毫。
清癯的背脊凸起嶙峋骨头,一节一节,皮包骨,颈椎第四、五节处有一道泡得浮涨的白色“蜈蚣”。
当年手术烙下的疤痕。
给他的残疾盖棺定论的印章。
护工将栾喻笙抱上床躺好,给他换上崭新的纸(尿)裤,在他的小腿肚下面垫上软枕,抬高双腿,消除下肢的水肿。
栾喻笙足跟的压伤刚刚长出来了新肉芽,娇嫩得很,护工便没给他套预防足下垂的足托,上好药,只在他的脚上缠上了一圈透气的无菌绷带。
松软的枕头,松垂的双脚,因为养着伤,才几日不佩戴足托,他的足下垂加重,脚跟挛缩,脚尖内扣,那模样怕是不按摩十分钟以上,很难穿得上皮鞋。
面容憔悴,男人几乎沾枕头便遁入了梦乡。 ??????址???????葉???f?ǔ?????n?②????????????????
*
日落余晖与西山拥抱,一丝橘色的光漏进遮光窗帘,栾喻笙从熟睡转为浅眠。
“栾总,到晚餐时间了。”
栾喻笙被护工轻声唤醒,梦寐未醒,但再睡下去,晚上怕是要睁眼等天亮了。
“给我换衣服。”床的遥控器就搁在栾喻笙的右手边,他不甚灵活的小指节摸索到了按钮,吃力地摁下,床头缓慢升起,随着高度的增加,他频繁吞咽。
体位性低血压,头晕,还伴一阵反胃。
床头自动升到了一个他感到最舒适的角度,他仍闭眼缓着,耳边响起沙沙的声音,几乎同时间,那股子熟悉的不雅的骚味飘进他的鼻腔。
“好些了吗?”栾喻笙忍住恶心问。
“栾总,还有点炎症。”护工仔细端详着,“谢医生叮嘱您,再用两天纸尿裤才能插尿管。”
栾喻笙脸色恹恹,眉间锁着痛苦,他尽量轻吐轻吸,可那恼人的味道和纸尿裤摩擦发出的声响,好似利剑猛戳他的脊柱,蚕食他的自尊。
只能后天再去公司了。
让他穿着纸尿裤去上班……
绝无可能。
*
时间差不多了,栾喻笙操控电动轮椅乘上家用电梯。
电梯空间宽敞,他佝偻的右手握住手柄向一侧施力,四个轮子滋滋地掉转方向,旋转一百八十度。
他面朝电梯门:“关门,去一楼。”
栾家祖宅建成已有半个世纪了,这种现代化的声控电梯则是在栾喻笙瘫痪后才加装的,基本只有他一人使用。
菜肴精致而讲究,以软烂清淡口为主,还有一盘专为他接风洗尘的清蒸鲈鱼和一碗海带虾饺汤。
护工托起栾喻笙的瘫手,给他佩戴他专用的助力手套。
他捋不直的五指好像任人采撷的白萝卜,娇弱,又硬邦邦,七扭八歪地钻进指套口。
最后,护工粘好粘扣,把一把轻质叉子插入掌心设计的插口。
“小笙啊,快来,多吃点优质的蛋白质。”宋蓉枝的疼惜之情溢于言表,“回家了,可再不能瘦了。”
鱼肉易碎,叉子不好掌控,宋蓉枝便夹一块鲈鱼直接放到栾喻笙的叉子上。
她又从汤碗里夹出一只虾饺,姿态雅致地将筷子头落到栾喻笙面前的盘子。
虾饺包得紧实,栾喻笙可以自己插着吃。
“谢谢妈。”栾喻笙勉力举起右臂,前伸脖子,还算顺利地咬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