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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段冽。
“谢公子替王爷挡了腹部一刀,伤口很深。”有人在旁边对丹卿道。
丹卿好似松了口气,他站在塌边,望向那位陷入昏迷的谢公子。
神奇的是,他的脸,竟与楚之钦有三分相似!
丹卿微露诧异。
到底不是自己真正的脸,丹卿并没什么感觉,只是略有些怪怪的。
外面还有许多伤兵无人看顾,丹卿不好耽搁,很快回到医药营。
从这天起,丹卿再没回段冽营帐,他吃住都留在医药营。困了,就直接裹着被子,在角落里随便应付。
在凡间这几年,丹卿的安生日子属实没过过几天,他好像总是在吃苦。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丹卿鼻尖嗅到极重的血腥气。
但在医药营,这很正常。
丹卿脑子只晃过这么个念头,便又昏沉睡去。
脏乱帐篷里,高大挺拔的男子俯首,他低眉默看丹卿半晌,然后俯身,把人轻轻抱回营帐。
屋里没有点蜡烛,光线暗淡。
段冽褪下染血盔甲,简单洗了把脸,随即坐回床榻边,低眉凝视熟睡的小公子。
战争以胜利而告终,可段冽心底,反而空落落的。
每每历经无数杀戮与死亡,段冽总是迷茫又悲哀。
如果可以选择,他希望他生来便是普通人,哪怕穷点也没关系。就像那对老夫妇,在天地小小的一隅,过着安静简单的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而不像他,从生下来,就过着前途未知的生活……
丹卿醒来时,手臂酸软。
侧眸一看,竟是段冽枕着他胳膊睡着了。
丹卿本想无情抽回来,但段冽看起来好疲惫,他脸上,甚至流露出婴儿般的脆弱。
丹卿是仙,他以前不懂凡人的苦与悲。
但他现在明白了。
若凡人生来便为仙,其实他们,也可以活得洒脱些的。
得到的越少,历经的苦难越多,欲念便越发坚固。段冽的欲望,会是什么呢。
指腹划过他微蹙的眉,丹卿有些失神。
等思绪缓缓回笼,丹卿俯首,赫然对上一双,不知何时睁开的幽深眼眸。
第52章
目目相触, 丹卿倏地收回手,食指却被段冽一把捉住。
他力气大,丹卿挣扎不动, 索性静静望着他。
突然醒来,段冽神思还有些恍惚。
他眼前仿佛残留着血流成河的画面,耳畔还回荡着刀戟碰撞、厮杀悲鸣的嘈杂。
段冽眨眨眼, 用力挥去所有幻觉。
然后, 清晰映现在他眼帘的, 便是眼前这位小公子。
他如同生长在天地角落的一棵小树, 或是一株小草。总是那么从容,伸展着属于自己的枝叶。不为世间万物所动。
段冽时常看不透他。
这个人,当真是曾背弃他的人吗?
若非不信鬼神,段冽甚至怀疑, 他是否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
段冽单臂撑起上半身,他微微俯首,用视线认真描绘丹卿的脸。
他戴着人.皮.面.具,并不是段冽记忆里熟悉的样子。
但味道是。
段冽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但很好闻,令他沉迷。
段冽下意识埋首, 把头卧在丹卿颈窝, 深深吸了两口。
丹卿:……
被他温热呼吸拂过的地方, 生出细细密密的痒。
丹卿窘得面颊微红, 他想起身, 离开这间床榻。
“被褥和床单都换过。”段冽突然低低出声道。
他嗓音嘶哑, 懒懒的。还带着那么点儿疑似哄人的倦怠,“那人不是我让他们抬进来的。”
丹卿竟听得懂,段冽到底在说什么。
若能开口讲话, 丹卿兴许会辩驳两句。
他不回营帐,不是这个原因。
但真的不是么?伤重的谢公子占据这间床榻,丹卿不是不可以理解。只是他再回来,这里也没了他的落脚处。
便想着,索性不回。
段冽蹭了蹭丹卿颈窝,像是一只正在标记味道的猛兽:“契族已经投降,我们再在漠北待半个月,然后跟我一起去雁门关,好不好!”
男人声线压得低沉,近在耳畔,如有羽毛扫过,一路痒到心尖尖。
丹卿脚趾忍不住朝内蜷缩,他呆呆的,好像有听清段冽的话,又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段冽还半压着他,良久,这位旗开得胜的威武战神,疑似轻叹了声。
这不情愿的语气,竟有些类似不想上学堂的娃娃。
寒冷冬夜,两人紧紧依偎,温度不断攀升。
丹卿怔怔望着头顶,他眼神放空,浅青色的纱幔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
大威朝与契族的战争正式宣告结束。
这片满目疮痍、洒满鲜血的土地,没有谁能瞬间复原,或许它只能静静等待时间给予的治愈。
为胜利而欢呼的短暂雀跃后,营地上空,笼罩着悲怆气氛。
是将士们在悼念牺牲的英雄。
这两天,丹卿都有些害怕走出营帐,他不敢看那些累累尸骸,更不敢看那一双双悲凉的眼睛。
人间不知轮回更替,凡人把每次的生命都当作唯一,所以他们热烈去战斗,勇敢去爱恨,尽情去伤悲。
无论哪种情绪,他们都酣畅淋漓,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丹卿羡慕他们。
后面几天,漠北突然开始下雪。大地被厚厚的雪包裹,仿若正在酝酿一场美好的新生。
天气越来越冷,啁啁变得不大爱出门。
丹卿搂着啁啁,一人一鸟蜷缩在营帐,颇有些“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的意境。
这样寒冷的日子,那位谢公子谢映,竟不顾伤势,前来营帐找过段冽好几次。
他披着狐裘,孤身站在雪地,脖颈大圈白绒随风摇曳。与漫天皑皑白雪,倒是相得益彰。
丹卿告诉他,段冽不在。
谢映微笑道谢,仍固执候在营帐外。
如此弱不胜衣的模样,脆弱得像是一团透明冰晶,轻触便碎。
谢映模样生得并不差。
虽与楚之钦对比,相隔甚远。
但谢映病着,脸颊消瘦苍白,唯独唇色似染了胭脂般红。
这样的小公子,在硬邦邦的男人堆里,确实看着楚楚动人。
这么来回几次,丹卿再蠢,也明白谢映的意思了。
于是他心安理得窝在帐篷,和啁啁共享一盆烧得正旺的炭火。
等半时辰,再用钳子取出埋在炭盆的红薯,一人一鸟分着吃,真暖乎!
战后的大部分问题,都归朝廷处理。
段冽每天早早出门,绕着营地走一圈,哪怕只是同士兵们说两句话,亦能起到抚慰人心的作用。
到后来,段冽显然也有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