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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狗儿摇摇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望着躺椅上的孟长盈。

阳光透过轻纱窗棂,洒在孟长盈面庞上,通透明亮到睫羽边缘都泛着金光,如画中仙。

画中仙注意到他沉默而冒犯的目光,遥遥朝他一瞥。

胡狗儿霍然跪地行礼,腰弯得很深,声音嘶哑。

“卑职见过主子。”

孟长盈随意道:“起来吧。”

胡狗儿利索站起来,眼睛很有规矩地垂着。他平时都是这副模样。

可今日,没过一会,他就忍不住悄然抬眼朝躺椅望去,却正好撞上孟长盈端详他的目光。

胡狗儿猛然握拳,手臂肌肉绷起,眼神火烫般迅速挪开。

孟长盈上下打量他的模样,问道:“你的伤可好些了?”

胡狗儿牙齿咬着口中皮肉,慢慢地回答。

“回主子,卑职的伤已大好了。今日正是来交接卫尉卿职务的,太仆卿大人让卑职请主子示下。”

孟长盈闻言,眼眸微眯,目光停留在星展面上。

星展丝毫不虚,理直气壮地解释道:“主子,这才过去多久,他身体定然没有修养好,我自然不能让他上任。可他又一直纠缠,我才这样搪塞他的。”

孟长盈还没说话,胡狗儿就接话道:“我的伤已好了大半,当真不碍事。”

月台打量了他一眼,想起适才星展拉着他衣襟,他都面色平静。看似无事,但贯穿剑伤可没这么快痊愈。

“那一剑刺得深,如何能不碍事,只怕是你能忍痛吧。”

胡狗儿眼神微一闪烁,沉默不应。

孟长盈方才开口道:“我不喜欢听假话。我且再问一遍,伤势如何?”

躺椅还悠然轻晃着,孟长盈语气也不重,但胡狗儿却“砰”地一声跪下,膝盖砸地的声音几乎听得人牙酸。

星展都忍不住替他倒吸一口凉气。

胡狗儿伏地道:“是卑职鬼迷心窍,在主子面前说假话,罪该万死!”

孟长盈默了默,看向月台。

她有这么吓人?

月台憋笑,对着孟长盈摇头,弯腰把胡胡狗儿扶起来。

可胡狗儿竟犟得很,趴在地上纹丝不动。

直到孟长盈开口:“膝盖还要不要了,先起来。”

胡狗儿这才顺从地任由月台扶起来。

月台心里纳闷,这也是个奇人。

“主子喜静,也从不随意责罚人。你可别一惊一乍,主子不喜欢。”

这么一说,胡狗儿望了眼孟长盈,明悟许多,郑重朝月台一揖。

“卑职知晓了,多谢少府卿大人。”

月台摇摇头,笑着指指他:“又错了。你我和星展同为长信宫卿,直呼姓名即可,少打官腔,可

明白了?”

胡狗儿眨了下眼睛,迟疑着去看孟长盈。

孟长盈半阖着眼睛晒太阳,只微微一点头。

得了回应,胡狗儿才肯定应道:“卑职……我知晓了,多谢……月台。”

胡狗儿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说完又去看孟长盈,面有赧色。

“你个小杂胡,月台和你说话,你总偷偷摸摸看主子做什么,好生无礼!”

第22章 司隶即使只是为了她一只素履,他也能……

星展扬声道:“我告诉你,虽说咱们同是长信宫卿,但月台才是咱们三的老大。你敢轻视于她,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胡狗儿急忙摆手,垂下头去,瞧着极温顺。

“不敢。”

“好了,闹什么。”月台把不情不愿的星展拉回来,眼中带着笑意,又温声去问胡狗儿:“你说实话,身上的伤好了几分?”

星展在旁快嘴道:“再油嘴滑舌,我就把你摁在地上,扒了衣服验真身!且看你怕不怕!”

胡狗儿眼皮一抖,迅速看了眼不远处的孟长盈,耳垂倏然滚烫。

唯有耳畔那枚粗糙打制的八棱银珠带来些清醒凉意,他压低声音道:“好了五分。”

“当真有这么快?”月台怀疑问道。

她虽不是医者,但这些年照料孟长盈的身体,于药理一道研究颇深,也算是个别样的久病成医。

胡狗儿没抬头,只答道:“我说的是真话。我小时候受过不少皮外伤,后来身体的痊愈速度就一直常人快上许多。”

月台闻言,瞄了眼他下巴上的白疤,又想到他杂胡的身份。心中微叹,这也是个苦命人。

要想让身体的恢复速度加快,那可不是一点小伤能做到的。

杂胡若生在富贵人家,倒还好些。

若是普通平民,在孟长盈汉化改制之前,只怕想平安活着都难。

话说到这里便差不多了。月台收起思绪,走回孟长盈身边,轻声道:“主子?”

孟长盈难得有空闲晒晒好日头,就连冬来总是冰凉的手脚都热烘烘的,她有些昏昏欲睡,闻言只懒声道:

“来都来了,且领了腰牌吧。只是身体痊愈之前,不可动武。”

话说得漫不经心,可后一句却是关怀嘱托。

胡狗儿窒了一瞬,才垂首哑声道:“是。”

孟长盈都发话了,星展再别扭,也只好从袖袋中掏出那枚青绶银牌,递给胡狗儿。

胡狗儿接过的手有微不可察的颤抖。

他盼了多日的腰牌,终于踏实拿到手中。一时之间,竟眼热得有落泪的冲动。

有了这块腰牌,他就是长信卫尉卿,就是孟长盈的人,就能留在她身边。

星展看他大为感动,都开始愧疚前些日子话说得太狠。

她也不是厌恶胡狗儿,只是舍不得常岚。

躺椅慢慢晃动,孟长盈闭着眼睛,发髻只松松插着一只白玉竹节簪,在日光下透亮生晕。

晃着晃着,白玉簪缓缓滑落云鬓。

几个人都没注意到,孟长盈虽说察觉到了,可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只有胡狗儿,在那白玉簪脱离孟长盈发鬓的一瞬间,他眼神一变。

抬脚斜蹬墙壁,直接飞扑而出。

好险在白玉簪落前一刻接住。

整个人却“砰”一声砸落在地,手肘也重重磕在地面。

星展月台皆吓了一大跳,月台惊得差点拔剑。

星展拍着胸脯,一脸地莫名其妙:“你干什么呢?你疯了?”

她算是发现了。这人何止是不要命,他简直是把自己的命当作一方帕子,过分自觉地任人随用随丢,毫不自惜。

这样大的动静,孟长盈睁开眼,垂眸正对上胡狗儿仰面望她的眼神。

漆黑如渊的眼睛,却灼然明亮,莫名让她联想到黑狼。

明明手背磕得一片青紫,他却浑然不觉,只手里高高捧起那只盈润含光的白云竹节簪。

完全奉献的姿态,似乎只要孟长盈一个眼神,他便能为之而死。

孟长盈看他半晌,抬起手,白皙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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