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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狗儿在看她,也在想她。
孟长盈看了好一会书,眼神才倏尔飘落在胡狗儿身上,注意到他僵硬的姿势。
她吩咐道:“外头太冷,进殿当差。”
嗓音是冷的,也没有一句多的关怀,可偏偏就能让人心头一热。
“是。”
胡狗儿在万俟望的凝视中,走入殿中。
殿中烧着炉火,身上冷意霎时间驱散许多,心头也更热。
他忽然有一股冲动。
冲动这种词对他来说很稀奇,他向来只把自己当作主子的物件,由她任意取用。
可此时心中的冲动太强烈,使得他第一回 ,这样冒昧又主动地开口。
“主子,你记得我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沙哑尾音还带着紧张的颤抖。
月台诧异看他一眼,没明白这是在说什么。
孟长盈却听懂了。
她波澜不惊,点头道:“记得。”
“主子真记得五年前……”
胡狗儿小小上前一步,语气急切,黑漆漆的眼睛仿佛都注入了生气。
孟长盈“嗯”了一声:“你是那年汉兽场活下来的。”
她话里没什么起伏,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就像当年一样,野兽腥臭的口涎滴在他脸上,被困在笼子里的也是他。
也许下一瞬,他就会死,就会成为贵人脚下一场乏善可陈的无趣表演。
可孟长盈来了。
她的目光冷淡如水,扫过笼子里脏兮兮的小杂胡,那副麻木呆滞的蠢样,没有让她的眼神停留半分。
她看起来,比那些在高台之上赏玩血腥游戏的贵人更冷漠。
可她只用一番话,就让小太子拜她为母,逆转大朔朝堂政局。
这些胡狗儿都不在乎。
他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什么胡人汉人。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头上压着老天爷,压着贵族老爷。
贵族老爷要他的命,要他全家的命,要他跪着去死,要他做狗。
可主子解开他的枷锁,要他做人。
他浑浑噩噩,无处可去。
主子说,既然活下来了,那就好好活。
胡狗儿看着孟长盈雪白的侧脸,上前的那一步又撤回来。
如今这样,就是他最好的活法。
星展月台都吃了一惊,哪里想得到胡狗儿竟然是从臭名昭著的汉兽场中存活下来的。
那是何种地方,她们都无比清楚。
一时之间,别说月台,就连星展看他的眼神都有了变化。又想起白日里胡狗儿自述一家人都死于非命,星展更难受了。
早知道胡狗儿这么惨,最开始她就不故意欺负他了……
万俟望在一旁听着,面上漠不关心,实际耳朵已经竖起来了。
原来这小子居然是当年从汉兽场活下来下的。怪不得跟个狗屁膏药似的,黏着孟长盈扯都扯不开。
那时封存汉兽场,遣散所有百姓奴隶都是孟长盈在操办。或许有无家可归、年岁又小的孩子被留于宫中侍候,因而有了今日的胡狗儿。
当年怎么就没给他底下来一刀,直接送进来当太监呢?
万俟望心中遗憾万分。早知今日,当时就该先下手为强。
眼看着两人还要再聊天,万俟望突然开腔:“对了!这会正是交子,该燃爆竹了!”
说着,他迅捷一跃而起,半扶半哄地带着孟长盈就往外走。
“娘娘,我们一块去看燃爆竹,可热闹了,你肯定喜欢!”
孟长盈被他拥着来到庭前,德福很有眼色,立即唤人来点燃爆竹。
胡狗儿跟在后面,注意到万俟望回头意有所指的眼神。
“大好的日子,总该听些喜庆欢乐的东西嘛!”
话音才落下,噼里啪啦的动静响起。火花四射,竹子爆裂炸响,带起不少雪花飞溅。
这声响在寂静深夜里极其震撼,大家都在火光中捂住耳朵,笑开了花。
孟长盈却没有,她只是静静看着,忍耐着耳朵里一跳一跳的鼓胀疼痛。
她总是这样。
疼的时候,沉重压抑的心头好像反而能松快几分。
人真是奇怪啊。
可这疼痛只一瞬。
下一秒,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掌蓦地覆上她冰凉的耳朵。
霎时间,所有尖锐鼓噪遥遥远去。好像一切都被隔在温暖厚实的保护之外,什么都无法伤害到她。
孟长盈缓慢眨了下眼睛。还没转头,耳侧就贴上一道熟悉的清朗嗓音。
隔着手掌听不真切,朦朦胧胧地在说些什么。
听不见。
可孟长盈的胳膊挨着他因大笑而震动的胸膛肌肉,脖颈间被那只欢快乱摇的绿宝金珠蹭过,鼻端是辽远草原上太阳炙烤过长草的味道。
明明是在深宫,孟长盈却仿佛触碰到烈风的气息。
眼前火花明亮得扎眼。
万俟望用头轻轻撞了下捂着孟长盈耳朵的手掌,带着孟长盈也微微一晃。
孟长盈看向他,万俟望还在笑,肆意嚣张又耀眼。让她想起了黑狼。
孟长盈便也笑了。
元日一早,百官敬礼拜贺,孟长盈并未露面。直至傍晚元日宫宴过半,酒酣耳热,孟长盈才姗姗来迟。
万俟枭喝了不少酒,这会儿脸上凶性必现,几乎扑倒在御案前。
他高举着鎏金嵌宝酒杯,酒液晃荡间,顺着他手腕滴滴答答淌下。
万俟枭高呼着:“娘娘,臣敬你一杯!”
“娘娘,你且喝上一口……”
话才出口,瞬息之间,胡狗儿已一脚将人踹了出去,冷眼而视。
万俟枭翻滚在地,手中酒杯砸落,酒液淋了一身。他不大灵活地爬起来,粗声粗气吼起来。
“谁,谁敢踹我!”
第33章 火花怎么孟长盈就没……嫁给他呢?……
万俟枭那无礼模样看得不少汉臣暗自皱眉。可碍于身份,都不好开口,只能隐晦看向孟长盈和万俟望。
眼见孟长盈浅啜热茶,完全没将万俟枭放在眼里。
万俟望眼睫压下来,嘴边还挂着笑,几步走过来,直接将人用力捞起来,“宫宴方才开始,叔父怎么就醉了?”
万俟枭扭过头,带着红血丝的下三白眼直视万俟望,酒气熏天。
“你……你谁啊!”他似是没认出人,猛地挣扎了下,竟没挣开。
万俟望脸上笑得和颜悦色,可手掌铁钳一样掐着万俟枭手臂。用的是能捏碎骨头的力气。
万俟枭醉醺醺的脸片刻扭曲,疼得不行了。
“今日是岁首,万物更生的好日子。叔父挑今日醉倒,可不是什么好事。”
万俟望调笑着,手臂肌肉越发紧绷,又加了两分力,掐得万俟枭忍不住地低声痛呼,变了面色,“你做什么!”
万俟枭拳头捏紧,眼角余光瞟到孟长盈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