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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喻之解开安全带,下车看了看,前车车尾被撞凹一个坑,他的右车灯和前保险杠全交代了。

“你怎么开车的?”前车司机是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一下车就急了眼,骂骂咧咧地掏出手机开始拍照,“大过节的,你这不是给我找事吗?真够倒霉的……”

他嘴巴快速地张张合合,一会说自己着急去办事,一会又说这几天必须用车,再后面的,林喻之听不清了,耳边只剩下一阵嗡嗡蜂鸣。他低着头,机械地赔笑道歉,又在手机里找到保险公司的电话,正要拨通,突然被人扳住下巴,抬高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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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到哪儿没有?”

所有的声音同这句话一起重新涌入耳中,林喻之恍然回神。

“你怎么在这儿?”他转过头看着眼前人,拧紧了眉头,“你跟踪我?”

周时也没顾上理会他带着怒意的质问。

他把林喻之的脸又扳回去一点,定定看了他的左脸几秒,又看向那个中年男人。

林喻之的脸上有一片不太显眼的红肿,这样的伤不可能是追尾事故造成的。

“看我做什么?”男人被他冷肃的眼神盯得心头发慌,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摊摊手以示清白,“这可不是我弄的啊,我可没动手。”

林喻之慢几拍地反应过来。他推开周时也的手,重新解锁手机。周时也也没再看他的脸,只说:“报警吧。”

“这种小事故报什么警?”男人立刻插了句嘴,“我今天忙得很,没时间陪你们耗,直接走保险。”

“走你的保险。”周时也拿出手机,也拍了几张事故照片,带着双方车牌号,各个角度都拍了几张,“他正常行驶,你右侧超车,交警来了也是判你全责。”

林喻之刚拨通保险公司的电话,听他这么说,又挂断了。

他本以为对方只是变了个道。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男人心中烦躁,嗓门登时抬高了八度:“你谁啊?有你事儿吗?”

“能提供行车记录仪的人。”周时也往自己停放摩托的地方看了一眼,提醒道,“我检查过了,拍得很清楚,你车上也有行车记录仪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有看林喻之,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应该很生气吧。

“还是报警吧。”周时也低声说,“省得修车的时候再扯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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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故比较简单,交警当场就出具了事故认定书。林喻之坐回车里,用后视镜检查了一下自己脸上的伤。

这会儿肿得有点明显了。

什么样的人会在刚刚那种情况下先查看自己的行车记录仪呢?

周时也真是从来都不打没准备的仗。

他发自内心地佩服周时也这一点。

车撞成这样,肯定是没法继续开出去见人了,只能先开到4S店定损。林喻之调整好后视镜,刚系上安全带,有人突然敲了敲车窗。

是周时也。

他降下车窗,还没来得及说话,周时也抢先开了口:“你刚刚开车走神了。”他拍拍车门,又说,“下来。”

林喻之这回没与他争,也没问他他的摩托车怎么办,直接下车换到副驾,靠在座椅靠背上闭上了眼。

这一天才过去一半,可他已经有些累了。

第24章

左脸贴上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林喻之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周时也手中拿着一个冰袋,对他说:“敷一会儿。”

林喻之偏头躲开:“不用。”

周时也提醒道:“你不想明天青着一张脸出门吧。”

周时也有一个那样的父亲,处理外伤,他是当之无愧的行家。林喻之没再拒绝,从他手中接过冰袋,又把车载导航的目的地改成4S店,系上安全带,示意他出发。

周时也却没有启动车子。他把装医疗冰袋的塑料袋放在扶手箱上,林喻之注意到,袋子里除了一盒感冒药,还有一盒治疗眩晕的西药。四年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周时也也是做事更周全的那一个,这一度给过他一些错觉——即使这个人讲不出半句甜言蜜语,但和他在一起,依旧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冰袋麻木了左脸,林喻之没回答,神色淡淡地说:“跟踪,确实是你能干出来的事。”

“如果不喜欢被跟踪,”周时也没有辩驳,“那就把明后天的行程告诉我。”

林喻之笑了:“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行程告诉你?”

周时也坦然回答:“因为我要知道你现在是怎么过的。”

不是“我想”,而是“我要”。仿佛理应如此似的。

林喻之脸上的笑容变冷了。

“还能怎么过?”他斜睨周时也一眼,慢悠悠地说,“卖卖身,陪陪客,就这样过。怎么样,满意了吗?”

周时也听得出这是一句气话。他也知道这股怨气源自何处。那句“卖身拿单子”,与其说是口不择言,不如说是无能狂怒。他愤怒,可令他愤怒的人不是林喻之,甚至不是陈宗明。

他低下头,声音也一同放低了:“那天在咖啡厅,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你被陈宗明欺负。”

周时也示弱,难得一见的奇观。林喻之把冰袋放回塑料袋里,不再说话,再次合上眼,算是休战了。

他的左脸仍是肿的,周时也的声音又软了软:“今早去见客户了?”

“去还钱。”林喻之说,“之前厂子出事,欠了供应商点货款,这两年陆陆续续还上了一些。”

周时也本来没指望能得到正经的回答,可林喻之一点都没藏着掖着,语气自然得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沉默地看了林喻之一会儿,问:“你去还钱,可他们打了你?”

“我去晚了。”林喻之的眼皮轻轻颤了颤,“债主人没了,上个月就没了,胰腺癌。”

周时也愣了愣。他差一点脱口而出——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可他突然意识到,四年前的他和今天打林喻之的人没有本质区别。

他们做的是一模一样的事情。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林喻之睁开眼,车窗外车水马龙,行人碌碌奔波,看起来依然是普通而平凡的一天,“死者家属冲我发泄一下,也情有可原。”他顿了顿,轻声笑笑,“这样一想,我还真没有冲你发脾气的道理。”

不是这样的。周时也无声地张了张嘴。

林喻之继续道:“我家欠你的,法院已经作出了裁决,你如果对结果不满,应该去法院上诉,而不是来找我。”

周时也低声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实话说,我真的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林喻之歪头看他,好奇地问,“周时也,你现在是在可怜我吗?”

“我没这么想过。”周时也说。

林喻之又问:“那你是想做点什么,来补偿我?”

周时也不想看他脸上的伤,却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看他的脸。他的喉咙紧得发涩,几乎发不出正常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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