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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即使从小生长环境优渥,又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生气,可也是家里备受宠爱的宝贝,平日里就算做错了事,至多是长辈先掰碎了道理讲给他听,之后他才可能再挨个训,哪里会这样被莫名其妙地大声凶一顿。总归年纪小,被顾采真沉着口气喝了一句,小孩顿时有点委屈地扁扁嘴,粉嫩嫩圆嘟嘟的腮帮子鼓起来,望向季芹藻的眼神可怜极了,同时朝他伸出两只肉乎乎的手,也不知是想他牵手还是要他抱抱,总之,比“哇”地一声直接哭出来还叫人心软。

季芹藻没什么跟小孩相处的经验,可这孩子瞧着实在合他眼缘,仿佛在哪儿见过一般,骨子里的温善令他下意识想摘了面具哄一哄这孩子,只是手指才碰到面具的边缘,就被另一只手强硬地按住了,“芹藻,你不许摘下面具!”少年不满极了。

她的声音有些粗暴,小孩嗅了下鼻子,嘴巴扁得更厉害了。

“你别再吓着他。”季芹藻试图跟她讲道理,头疼地觉得,眼前这人简直比小孩还要难沟通,“这面具也会吓到他的。”

“他才不怕,不然满大街这么多人走来走去,他怎么就偏偏黏上了你。”顾采真嗤之以鼻,冲那小鬼冷哼一声。

“你……”季芹藻自然说不过她,但她的话提醒了他,他低头问那小孩,“你是不是见过我?”

小孩立刻点点头,“嗯,我在梦里见过没有戴面具的漂亮哥哥。”

季芹藻一时也有些哭笑不得,什么叫在梦里见过没戴面具的他?只怕这孩子是把他和什么人弄混了吧。

顾采真见他和小孩说话如此和颜悦色,越发感到不痛快,“你戴着面具他都管你叫‘漂亮哥哥’,黏着你不肯走;你要是摘了面具露出真容,他不是要叫你‘神仙哥哥’?还不得赖你一辈子?”她自然是借题发挥,季芹藻只是这次下山后被她逼哄着戴上了面具,平日里见过他样貌的人不计其数,她要真生气,根本气不过来,这哪里是什么值得争执的点。但她如今心里的不爽却也是真的,她又不可能当街朝个小孩发作——她其实在意的是身边男子的态度,自然什么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话都冲着他来。

每每情浓欲烈时,她也说过不少痴缠的话,譬如要赖着他一辈子,肏他一辈子什么的,说得多了,季芹藻再怎样想要置若罔闻,也会留下印象。而她说这些话时,两人之间不是姿态暧昧地在亲吻拥抱,就是干脆衣衫不整交合未停,季芹藻的状态要么抗拒未果遭到她侵占索取,要么已经深陷情潮兵荒马乱无法自控,导致这些话言也莫名带上了令人羞耻的联想空间。他面具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什么一辈子,你胡说什么!”话音未落他又反应过来,其实他自己的反应过激了,就好像不打自招他已然将这些字眼与少年、与那些羞耻的记忆,牢牢绑定在了一起。

他不由抿紧了薄唇,一瞬间陷入了尴尬难堪的沉默,而他想要挣脱手腕上钳制的动作则更明显了一些。只不过,碍于这是在路边,他的动作还是克制的,幅度有限,自然收效全无。

殊不知,看到他不愿意被她握住手腕,语气也较起真来,顾采真就更不高兴了。不过是个不懂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孩子,值当他这么上心么!什么包容忍让顺从驯服,果然都是他故意做出来骗她的姿态,但凡遇到点意外之事,他就又向着旁人了。她自然不会去反思,明明是她自己先起的头,季芹藻一贯做派端雅,又怎么会袖手旁观让她在小孩面前乱说话。

可他越不想她如何,她就越要和他对着干。两人床笫间的密语,亲昵时的淫话,她不知故意说了多少,她知道以他的修养,是从不说这种淫词艳语的,也听不得,更不喜欢听,偏偏她就是要说,还要强迫整个人被她插弄得软在她身下化成了一滩春水的他听,一个字都不许漏掉。就算她如今也经常在他面前表现出“变乖了点”“讲理了点”的迹象,到底不过是顺着他对她有所缓和的态度而来,打的是男人的身心她都要占尽的算盘。明明下山前他还对她态度好好的,这会儿倒是露出心里的真想法来了!

果然,他还是在骗她。

而她,差一点就又被蒙蔽过去了。

也不知是为了符合少年确实醋性大的特点,顾采真才故意这个做派;还是她就是心中真有火,总之她立即语气阴阳怪气地道,“我知道你喜欢年轻的,有我这么个比你年纪小不少的,还不够么?这小孩赖上你的话,你真要带回去养?打算养到多大?嗯?”她一下探出上半身,几乎要隔着两张面具顶住季芹藻的鼻尖,用只有两人得以听见的声音,暧昧又恶意地问,“能有我大吗?”

这等荤素不忌的话听得季芹藻耳边简直一炸,顿时难堪至极,尤其旁边还站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就算顾采真的音量是压低了的,小孩听不见,但他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凑得很近的神态,依旧让男人觉得自己简直像个人面兽心的斯文败类。

他被气得浑身发抖,一甩袖子准备牵小孩的手离开,却被少年抓紧了手腕,“芹藻,你不准牵他的手!”

“你放开我。”他克制着怒气,不想惹来旁观。

“我不放。”少年也气得不行的样子,但声音也一直没有拔高。

说来也是奇怪,按道理顾采真要是真的怒不可遏,想制住季芹藻简直轻而易举,甚至只要她乐意,哪怕不顾时间场合对后者做点什么更过分的事情也不难。毕竟,她是那么喜欢看他羞愤无助的模样。而且,她这次下山本不就打着这样的主意吗?这都有可以发作他的现成由头递到她手上了,她却又并不想用了。

此时此刻,一股无名气在她心头拧着,她什么杂念都没起,倒真跟个没什么算计也没什么心眼全凭一腔情绪行事的愣头青一样,就这么扯住季芹藻的手,就是不肯他走。

季芹藻被紧紧拉住了两只手腕,自然也腾不开手去牵小孩的手了。他的身体依旧气得直抖,却也没去想,不过是一句荒唐的话,她以前更过分更难听的话都对他说过,自己反抗反驳的余地半点没有,那时的他惊怒交加倍感耻辱,却也不曾有如今这般,只是单纯的……很生气。

小孩乌溜溜的眼睛在这两人身上来回逡巡,像是在思索什么,甚至忘了自己刚刚被凶到扁嘴的事情了,许是被他们压低了声音的行为影响到似的,他也捂着自己的嘴巴,小声说道,“你们吵架的样子,好像我爹爹和娘亲哦!”

都说童言无忌,两人被他忽然冒出来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季芹藻还怔着,顾采真已经回过神来,甚至连脸上的不悦都瞬间消散了,就好似乌云密布大雨将至的天空,忽然间恢复了一片晴空万里艳阳高照。虽然她戴着面具,季芹藻看不清她的表情变化,但他已然在相处中熟悉了她多半的情绪,他能感觉到,少年整个人都从一种一点就要炸的暴躁状态,忽然转换成了可以称得上舒心至极的愉悦轻快。

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的一句戏言,他们两个都是男子,和人家夫妻有什么可比拟的,她在开心什么?

他面具后的脸颊忍不住发烫,但又有些余怒未消,依旧僵硬着手腕,并不打算就此缓和两人间的关系。

可少年就好像已经是个没事人了似的,一边紧紧地贴在他身侧站着,亲昵地晃着他的两只手腕,一边扭头问旁边的小孩,“那你说说看,我们谁更像你爹,谁更像你娘?”

还不等努力消化理解问题的小孩做出回答,她又一次凑近季芹藻的耳边,对着他敏感的耳廓轻轻吹了口气,“神仙哥哥,别生气。”

夜色下,只有她看得分明,男人的耳尖顿时红到透明。

季芹藻狼狈地避开头,却不经意间撞上她深邃专注的眼神。少年眼含笑意,但随即又带着点故意讨好的撒娇,冲他眨眨眼,“神仙哥哥,我……”

“你认真一点,好好说话。”他的耳尖发烫,被她戏谑的称呼弄得有些气不起来了。

她却点点头,正色不少,“芹藻,我吃醋了。”

声音依旧很低,被融在晚风中,轻飘飘的,却又很重,砸在季芹藻的心上,扬起阵阵尘嚣。

他慌张的视线落在好像正在努力组织语言,准备回答少年上一个问题的小孩子身上,确定后者什么都没听见,才松了口气。他不知不觉间收回了手腕上想要挣脱少年钳制的力道,只是依旧不知该说什么。明明以前少年也是霸道独裁惯了的,比现在更可恶更不讲道理,哪怕他是去摘星峰见师弟池润,她事前事后都要找法子欺辱他,更是经常会把什么她不喜欢旁人亲近他触碰他,总有一天要把他关起来只见她一个人等等此类的话挂在嘴边,偏激又暴戾。他听了太多遍,早该当做听不到的,可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的心却不受控制地跳动了几下。他咬了咬唇,急于让心中奇怪的情绪散去,几乎没多想,下意识重复了方才自己说过的话,“你认真一点,好好说话。”

“我就是在好好说话呀,”少年戴着面具侧了侧头,弯起的漆眸中迸发出热烈的光彩,专注又深情地看着他无处可躲的双眼,“我也很认真。”

第二百九十二章不妙(昔)

自从遇见了少年,季芹藻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毫无准备地被拽入一个情欲爱恋的巨大漩涡,下坠、晕眩、无力、身不由己这些构成了他所有的感触,混乱又无序。这是一个他全然陌生又无比抗拒的新世界,是一个从他第一眼看见就遍布崩坏的新天地,是他无法逃脱的牢笼,也是要将他淹没吞噬的怪物。少年以强硬到根本无力反抗的姿态,完全隔绝了他与外界建立一切亲密关系的可能,所有他能触碰和被迫感知的,都是不正常的、扭曲的欲念,是对方不顾他的意愿,将她的喜欢强加于他身上,逼他承受,也逼他接受的。她的举动从来都出格而疯狂,挑战着他原本的认知和底线。因此,他早就见过对方各种偏激强硬的模样,也会因为欲望的失控与自身的失守而厌恶和惊悸,但他并没有因为这样而恐惧对方、甚至放弃自我,即使被一遍遍地侵犯占有,即使情欲降临时他是那么渺小无力崩溃绝望,可当折磨过去了,当情欲平复后,他还是在与少年的相处和面对中,找到了似乎可以让对方一点一点改变的方法。

而她的每一分改变,都仿佛是在证明,她口中对他的喜欢,是有多喜欢。

虽然少年从来不说自己的来历,可从她于情爱交欢上的各种手段花样,乃至熟稔说出的各式淫词艳语,还有初见开始就对他摆出的完全掠夺的姿态,不难推测她以前接触的都是些什么。季芹藻提醒着自己,不该信她说的一个字一句话,不管她说得多么情真意切,都改变不了她从一开始就强迫他的事实。

她对他说过爱,也说过喜欢,比这认真的时候有过,比这情浓的时候有过,比这亲密的时候有过,比这疯狂的时候有过而且,有过很多次。他心神镇定时听过,身心失控时也听过,可听过,便也只是听过。

然而此时此刻,华灯远上,光影交错,行人熙熙,声色攘攘,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她说起喜欢,应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却是第一次忽然被她这样几乎是戏谑,却又好似带着几分认真的话弄得怔楞当场。面具遮盖住了他发烫的脸颊,却盖不住他眼神中陡然而至的慌张,他的心一瞬间跳得很快,理智告诉他,要尽快开口将眼前的话题扯开去,可他怦怦直跳的心又根本静不下来,更想不到任何能让他从眼前局面中从容逃脱的话言。他立在当场,双唇张了张,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对方像是已然发现了他的无措,正饶有兴致地凑得越来越近

她又用那玩笑似的称谓在叫他了,神仙哥哥,你怎么了?

她又想胡说什么?别、别再靠近了!仿佛被对方抢走了本该吸入肺部的空气,季芹藻只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他想要扭开头,想要举起手推开她,可他的意识仿佛传达不到身体各处,唯有血液如图加速了一样流过血管,冲击得他耳膜处一片嗡嗡作响。就好像她压低了声音说的每一个字,被空气无限挤压后灌进了他的耳中,直冲进灵窍内。

我就是在好好说话呀我也很认真。

她、她方才说的是什么?

不是喜欢,也不是爱。

她明明只是说,芹藻,我吃醋了。

可他该怎么回答,已经呵斥了她叫她认真一点,好好说话,她的态度看起来也不可谓不好,可却的的确确不好。季芹藻的思绪乱得出奇,只感到某种不能深想的不妙。不是她不妙,是他不妙了。可少年笑盈盈的双眸近在咫尺,他连思索这种不妙具体是什么的机会都找不到。

就在此时,一个稚嫩的童声解救他于困境,我知道了!漂亮哥哥像我娘亲,因为娘亲一生气也总是要走,爹爹就拉着她,不肯她走。娘亲让他放手,他也不会放的。

丝毫不觉得自己已经将自家爹娘的糗事完全卖了的小孩,看着一起转头看向他的戴着面具的两张脸,摇头晃脑一脸我很聪明的洋洋得意,不过,你可不像我爹。别以为我知道,你就是想占我便宜,略略略!他圆嘟嘟的小脸皱成一团,冲顾采真做了个除了过分可爱毫无缺点的鬼脸。

全都被你看出来了,我看你不是人小,是鬼大。顾采真的声音都染上了一丝笑意,她话虽然是对着小孩说的,双手则顺着季芹藻的手腕滑下去,握住他的五指,与他十指交叠手掌相合,感受到他掌心薄薄一层汗,她眼中的笑意便更浓了。

季芹藻只觉得脸颊简直要烧起来了,他居然开始庆幸自己戴了面具。她总说他面皮薄,想来此刻又是莫名其妙红了脸,要是被她看见,还不知会被如何取笑。她的玩笑话一贯恶劣,甚至常常会发展成某种让人羞于说出口的调笑。此刻他们正当街站着,又有小孩在身侧,自己怎么能给她这样的机会。

极度的不自在令他又想要挣脱她的手了,没想到她正好单手松开,他一只手真的得了自由,瞬间竟有些意外,怎么他惊讶到甚至有些不习惯地看向少年,就见她从一旁路过的小贩扛着的木盘架子上飞快地顺了三根糖葫芦,他刚下意识皱眉,她又手指一弹,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小块碎银子飞嵌入了那架子的草编层里。而后,她立刻冲他卖乖似的眨了眨眼睛,神情简直与方才回答出问题后等着被夸的小孩如出一辙。

顾采真出手很快,小孩自然没瞧见她的动作,他只是超级不满地哼了一声,反驳她刚刚的话,我是小人,不是小鬼,更不是大鬼!你这个讨厌的大人!他边说边两只手试图叉腰增加气势,奈何上下身段一般圆润毫无曲线,只得放弃,转而又想去拉季芹藻的手,可说时迟那时快,一串冰糖葫芦忽然被塞进了他伸出去的那只手中。

咦?!小孩瞪大了眼睛,瞧着这从天而降的冰糖葫芦惊得合不拢嘴,下意识换了另一只手还想继续刚刚去拉季芹藻的动作,结果又一只冰糖葫芦凭空出现,正好塞在他这只手里,啊?!他继续惊叹,举起来左看看右看看,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住了。

小人刚刚回答得好,这是奖励。顾采真满意地看着小孩两只手都被冰糖葫芦占去,笑嘻嘻地对他点点头,语气十分之慷慨大方,吃吧,我变的。

抓紧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季芹藻略微平复了下奇怪又慌乱的心情,打算离她远一两步,呼吸一两口新鲜空气,让自己显得更自然点,却被扯住没被松开的那只手腕,立刻脚步一顿。

紧接着,一根色泽红润诱人的冰糖葫芦就递到了他的唇边,来,尝一口,我偷、呃买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尝(昔)

第二百九十三章尝(昔)

手持两串糖葫芦的小孩彻底被美食诱惑正中顾采真的下怀完全忘记了要牵季芹藻手的事。他一边迈着小短腿往前走,一边选了一根开始啃,别提多心满意足了。那闲庭信步的模样,倒是让人大概能猜到,他是怎么自然而然地从这路边冒出来的了谁能看出来,他压根就是在瞎走呢?

季芹藻落后一步,既因为想照看小孩,也因为被顾采真拉住了手。两侧的华灯照亮了行道,而他们站在光影接驳的地方,光亮也罩住了男子大半侧身子,浅白色的长袍晕出一层浅浅的光,衬得仿佛月色成束成束地落在了他一人的身上,一旁与他执手而行的顾采真,则被完全笼进了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只有那拉住他手腕的五指,一时在光中摇晃,一时在黑暗中摆动,那仿佛不是两只手,而是两条纠缠的鱼。

见还是有行人会将略显奇怪的目光投向他们这三人的组合,顾采真立刻抬脚一拨,把小孩往朝路边的方向扒拉了一下,同时扯住她一直握着的那只手腕,把男人拉得离自己更近了,再把糖葫芦又朝他唇边又凑了凑,理直气壮但声音低低地辩解:我付钱了啊,你瞧见了的,还多付了呢,就是我买的。尝一口,来

季芹藻微微撇开头,背影有些不自然地僵直,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告而取是为偷。

顾采真心中的不悦再度朝愤怒的方向翻滚,心想不过是下山逛个庙会,他的态度倒是变得快,自己已经这么好声好气地哄着了,就是让他吃一口冰糖葫芦,也这样推三阻四。明明在晚来秋,他早就被她嘴对嘴地喂水喂药过那么多次了。就算他是没有一次肯直接接受的,不过几番挣扎后,也就任她施为了。怎么,这是脸皮太薄,换了环境就更害羞了?

那我对你也是不告而取的,我这算是偷人?她笑眯眯地问,感觉到男人浑身一僵,顿时心情好了不少。季芹藻说话太文雅,说到这种浑话他决计不是她的对手,顾采真丝毫不觉得自己在这种小事上都要欺负男人还沾沾自喜有什么不对,反正她就是爱这么对他。

又一个路人有些好奇地投来打量的目光,顾采真觉得一定是季芹藻这边的光太亮了,于是将他朝自己所在的阴影之下拉了过来。

你、你松手。季芹藻完全不接她方才的话,但被迫与她挨着往前走,他哪里都不自在,感觉到那冰糖葫芦微凉微黏的表面轻轻擦过自己的嘴唇,他立刻偏开头,又挣了挣手腕。松手,别这样。我们之前说好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同意与她下山逛庙会。可能是她太能缠闹了,也可能是因为她保证了下山不会乱来。从北渺幻境回来后,他们之间已经的关系似乎有了些变化,他没有去深想,只想着顺其自然,但现在,他又后悔了,少年似乎特别热衷于挑战他的容忍度。

我也没怎么样啊,少年恶劣地收紧指间的力道,你尝一口,我就放手。sапjíυsんυщυ.νíp(sanjiushuwu.vip)

季芹藻知道她有多执拗,也能察觉她语气中的不满。眼看着前面的小孩不紧不慢走出去几步,他咬着唇,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免得将对方惹火了又要节外生枝。虽然他丁点儿也不想尝,还是勉强配合着侧头伸出舌尖,飞快地在那冰糖葫芦上舔了一下,好了,你放开我。

嘈杂的人声依旧笼罩周围,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不时经过行道,他们走在道边晦暗的地方,虽然没那么扎眼了,但旁人只要驻足多看两眼,还是能看见一个戴着玄色面具的少年与戴着面具的男人站得极近,姿态亲密。她举着一串糖葫芦递给后者,后者微微侧首,动作有些僵硬地尝了一口与那张诡谲面具毫不搭调的糖葫芦,就飞快地重新站好。但旁人至多觉得他们间的气氛微妙,却也看不清别的。

可只有顾采真,因为离季芹藻这样近,所以能看清他绯色的薄唇轻轻张开,粉色的舌尖带着点水光飞快地添了一下晶亮的红果外层,就立刻收回,但唇瓣上也染上了一层不知是糖是蜜还是唾液的亮泽。他长长的眼睫随即轻颤了一下,仿佛衔住了此间风月,她的呼吸立刻粗重了一瞬,身体某处更是起了些许隐秘的反应。

真他妈勾人!她的目光沉了下来。她以前不喜说粗话,从小的调教养习是一方面,进了归元城后受季芹藻的影响也是一方面,可堕入魔道后,她渐渐发现,这些粗鄙的言辞在某些特殊时刻,比什么克制的用词、华丽的辞藻都有效,它们可以毫无克制地宣泄着这一刻她的情绪。她一直知道季芹藻在男女情事上很纯,但没想到,越是纯的人,勾起人来,越狠。

最重要的是,他还勾人而不自知!

看着男子完成了任务似的一抬头,目光就又落在走出去几米远的小孩身上,顾采真简直咬牙切齿地暗骂了一声,操!

她重重捏住他的手腕,在他投来的惊疑目光中,举起糖葫芦对准他刚刚舔了一下的地方,狠狠咬了一口,而后将他拽入一旁的暗巷中。

也是同时,那小孩忽然高兴地叫了一声,爹爹,娘亲!就举着两串糖葫芦撒开小短腿欢快地朝一对年轻男女跑去。

井儿!少妇模样的俏美女子惊喜地唤了一声,季芹藻只觉得这女子的声音有几分耳熟,这孩子的名字自己好似也曾听过,你做什么?你唔他的余光在瞥到那对夫妇的长相时,推搡少年的动作不由一顿,心中震惊意外极了,怎么是他们?!几乎是下一秒,他的双手便搭在了少年的肩头,对她落下的吻忽然不再挣扎拒绝,唔

感受到男人顺从地张开唇齿,她将口中的山楂果肉喂进他的口中,看着他皱起眉,却没有吐出来,颤抖的舌尖也没再试图顶开她的舌头。顾采真心里的火腾地一下,烧得更旺了。他怎么就这么能勾引人!

要这么,咬一口,才叫尝。她用舌头描摹着他的唇形,语带笑意地说。她刚刚也听到了那小孩呼唤爹娘的声音,只是她将季芹藻扯入的暗巷是条死胡同,又用自己的身体把男人压在墙上,所以她是背对巷口的,如今她想回头看看那小鬼是不是真的找到家人了,却在将要转头的瞬间,忽然感觉到唇上一疼。

季芹藻居然莫名其妙咬了她一口。

平日他经常被她调戏,反应再激烈也是推拒,这种唇齿相触的事情他是决计不会做的。只有在那情潮巅峰他崩溃无比时,才会下意识地在她亲他的时候咬她,但很快就会因为快感的冲击带来的窒息感而自动松开她,张着一双红唇喘息,间或发出带着哭腔的呻吟。可现在,她还没做什么,他怎地忽然咬了她一下,有点重,但又明显不是攻击。呵,有意思

小孩的事情立刻被她抛诸脑后,她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即便那张她亲手挑选的恐怖面具遮住了他清俊秀雅的容貌,但在她眼里,男人不用靠模样,就已经完全地勾住她了。

他的视线闪躲着,不肯与她对视,几乎是下意识咀嚼咽下了口中那块她喂的那块果肉。看着他喉结地轻轻滑动,顾采真感觉自己也吞了口唾沫。

是漂亮哥哥,我见到漂亮哥哥啦!小孩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那对年轻男女果然是他的爹娘,他在那边。小孩似乎想要带他们来见他,季芹藻浑身紧张,看着明显也听到这句话但毫无回头意思的少年,心猛然提了起来。

可少年却压根没什么反应,只目光灼烈地盯着他,眼睛比街上的灯和天上的星都要亮,她随手将那串冰糖葫芦插在了一旁的墙砖缝隙间,视线专注地盯着他,你咬了我一口。

季芹藻心中的慌乱更起,他此刻修为暂失,无法布下结界阻止那一家三口的靠近,更不可能让她知道,刚刚自己就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情急之下才会咬那一下。

少年像是欣赏着他的紧张慌乱,却又死死将他压得背抵住墙,丝毫动弹不得,而后低头又落下一吻,吮住唇瓣轻轻也咬了一下,不是跟你说了吗,尝一下,是要咬一口。

芹藻,你不想尝冰糖葫芦,是想尝我吗?

既然让你尝了一口,现在,到我了。

唔男人的手抓紧她的肩膀,冷硬的面具触碰到一起,又被他们微热的呼吸染上了温度。他想要挣开,但少年的吻来势汹汹,在落下的瞬间就从温柔变得粗暴,一双手也开始在他身上游走抚摸。他的身体有些软,那种已经慢慢熟悉的情欲渴望席卷四肢,随时可能被发现的紧迫感,以及不希望少年察觉来人是花正骁兄嫂一家的紧张感,混杂在不受控制的情热中,让季芹藻越发敏感,腰身在顾采真的掌下不停颤栗。

随着那一家三口的气息越来越近,顾采真能感觉到男人的身子也越发颤抖紧张得厉害,也是,他的体质本就经不起玩弄,再刺激下去这人怕是真要急了。她这才随手一挥,布下了障眼法和禁制结界。

井儿,你跑慢点。苏昭一边无奈地看着又松开自己的手,往前直冲的花似锦,一边叮咛着跟在后面。这孩子不是第一次在外面乱跑了,虽然每次都有惊无险,可她这个当娘的哪里能心大到就这样习惯了。她跟着孩子往前走,忽然看到,就在他们眼前,原本的一个巷口突然变成了一堵实墙。花似锦没有修为,只是觉得这里好像不是刚刚自己走过时看到的样子,有些疑惑地站在原地,回头看向爹娘。花正盛与妻子苏昭目力都很好,自然把一切看得分明,那障眼法和结界是当着他们的面不遮不掩地直接形成的。他们对望一眼,一起停下了脚步。这夫妻二人本就是为了答谢对方,顺便好奇儿子口中的漂亮哥哥到底是何许人也,才跟着他往这里走的。可既然人家不愿见他们,他们也不想强人所难。

井儿,走了。苏昭走过去,将花似锦抱了起来。

小孩不高兴地嘟起嘴,你们都没见过戴面具的漂亮哥哥呢。

苏昭哄着他,下次还有机会的啊,我们现在要去见叔叔了。

花正骁也帮忙哄儿子,凑过去点点他的鼻子,你想不想见叔叔?

想!花似锦点点头,他可喜欢叔叔了,可是叔叔现在回家的次数好少啊,这个我还没吃过,留给叔叔。他指着其中一根没动过的冰糖葫芦宣布。

三人越走越远,季芹藻绷着的神经顿时一松。他刚刚实在太担心苏昭和花正骁在交谈时,会提到花正骁的名字。不知为何,少年尤其不喜他的大弟子,但凡他教习正骁道法,待到对方离去后,她现身时总要怪声怪气地拈酸几句,做些更过分的事也是常情。只是他的心神这一张一弛,立刻被吻得几乎无法呼吸,身上的热意也更加明显,唔少年的那只手熟练地解开他的腰带,触碰到他的肌肤后,不断地摩挲揉捏。他被困在她与墙壁之间,无处可躲。

芹藻,这里没人会来,你给我好不好?少年的声音微哑,语气热切而低沉。

不、不要。他抬起绵软的手,试图推开她,我们说好,下山唔嗯庙会少年的手指捏住了他一边的乳尖轻轻搓揉,酸痛微麻的感觉激得他身子一弹,又被压回了墙壁,你不、呃啊!乳珠被掐住一捻,他登时发出压抑的低喘,却还是断断续续把话说完整,你说,不乱来的

可你也答应会好好和我一起逛的。顾采真倒打一耙,语气无比委屈,结果你的注意力全在那小鬼身上,我买的冰糖葫芦你也不肯好好吃。

我嗯啊季芹藻还想解释,少年已经吮着他的喉结轻轻咬了一口,我不管,是你先说话不算话的。她一下揭开他的面具扔到一旁,然后捏住男人的下颚,将一颗山楂果整颗塞入他的口中,唔季芹藻本就呼吸急促,这一下猝不及防,点点银丝混着开始融化的糖液,从他无法合拢的唇角流下。他的下颌侧还有她指尖的山楂果糖壳留下的点点渣子,仿佛洒落的些许金粉,闪着诱人的点点光辉,顾采真瞧得眼热,抬头凑过去一路舔到他的唇边,再度覆上那张薄唇,舌尖顶住了季芹藻想要吐出来的果子,逼他含在口中。

芹藻,我要惩罚你,这糖葫芦你必须吃。

唔嗯季芹藻能感觉到,那果子外层裹着的蜜糖正在口中融化,可他辨不出任何滋味。少年的呼吸萦绕着他,他嗅到了欲望逼近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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