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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显搁在石桌上的食指轻轻点了两下桌面,“不错,显祯帝中年多疑,一度不信朝臣,更相信赵庸这种所谓纯臣,将戍京防守的军要交给了东厂,到晚年他回过味来,才辗转把职权从东厂手里剥离,交还给原来的文家。”
姬玉落接了他的话:“文,显祯帝的皇后?”
她是真没闲着,霍显笑了一下,起身坐在石桌上,从一旁伸过来的花枝上摘了朵小白花,簪在她鬓边,目光在她那支霜花簪上停留了一下,道:“对,当时的戍京守备是文皇后的侄儿。”
这也是显祯帝做的一件错事。
他早年为防外戚干政,对其进行大肆打压,而后又把被剥夺的职权原封不动还回去,文家难道就会感激涕零么?
当然不会,文家只会有更深的怨恨,于是才让赵庸有机可乘,一直到如今,文家掌事的换了几代,却仍还与赵庸蛇鼠一窝地勾结着。
姬玉落微微仰着头,眯了眯眼说:“戍京守备非同一般,尤其现在这个时候,你动不得他。”
其他人动便也动了,但兴南王扬言攻都,本就是人心惶惶的时刻,若禁军再出现意外,那才是火上浇油。
可又不能干放着不动,令其成为赵庸的一把刀。
姬玉落不慌不忙,她知道霍显一定有主意。
因他眼尾露出了耐人寻味的一点笑,像是头虎视眈眈对着猎物龇牙的狼。
他道:“我动不得的是戍京守备,但谁说戍京守备非得是他?”
片刻后,他又道:“不过有件事,还要你帮忙。”
姬玉落看着他,这一刻才更清晰地察觉到霍显真的是有备而来的,今日肃清赵党,并非是被谢宿白逼到这个份上,而是筹谋已久。
在那漫无天日的几年里,不是只有谢宿白一个人在筹划布局,他亦有他的谋略。
只是不知,他这谋略里给自己准备了怎样一条退路。
正聚精会神时,一声肠鸣打破了夜的寂静。
姬玉落神思被打断,往霍显的肚子看去,“你还没用饭?”
霍显神色微变,故作无所谓道:“那不是等你?谁知你日子快活,夜不归宿。”
姬玉落倏地一怔。
方才说话时,她指甲下一直抵着颗花生米,这下终于掐碎了,指甲猛地戳到肉里,仿佛被蛰了一口,不痛不痒,只有点酥麻。
她捻了捻指腹,转头扫了眼,果然瞧见回廊拐角,捧着新鲜菓子的朝露,正要起身,又被霍显拦住:“算了吧,那几口垫不饱。”
他说罢径直往后厨的方向走去。
姬玉落犹豫一瞬,便也跟上。
竹林郁郁葱葱,半遮掩着黑瓦覆盖的低矮房屋,推开门,灶台整洁,厨具应有尽有。
这便是后厨了,姬玉落平日鲜少会到这里来,倒是朝露和碧梧常常躲在里头研究新食谱。
眼见霍显手脚利落地烧了水,拿起砧板和刀,又从篮子里薅了把菜叶子,切碎,熟稔地从某地儿翻出面食,挑眉看她:“来一碗?”
“不饿。”
姬玉落这会儿没什么食欲,只在旁看着,慢慢地松散下来,抱臂靠在灶台边上。
她并不意外于霍显会下厨,像他这种在锦衣卫摸爬滚打上来的,应当是什么都会,何况他周遭险恶,入口的食物都要层层验毒,必要时想必更愿意自己动手。
多疑的人都有这个毛病,姬玉落也有,但她厨艺甚为不精,对灶房此地从来是敬而远之。
不多久,霍显便给自己摆好了碗筷。
他像是真的饿极了,在后厨站着就埋头吃了。
狼吞虎咽,但他吃相实则很好,极具观赏性。
吞咽声和着面汤的香味儿,姬玉落甚至都产生了饥饿感。
霍显吃到一半,察觉到姬玉落的目光,于是停下来,挑了一筷子给她递过去。
姬玉落稍顿,往前迈了半步,却是真低头张了嘴,霍显还有些意外地提了提眉梢。
见她吞咽下去,眉头是舒展的,便又给她挑了一筷子。
姬玉落边吃边想起了什么,说:“西院的那些妾室,有个叫叶琳琅的,前几日来找过我,提起盛兰心的事,你府里是不是还有很多这样的?”
霍显“嗯”了声,喝了口汤,道:“不用搭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
他喝了口汤,又把碗递给了姬玉落,姬玉落没有犹豫地接过来,挑着里头的菜吃,问:“那盛兰心呢?”
霍显道:“她你不必戒备。”
顿了顿,他又道:“她原不姓盛,听过平伯府沈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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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退朝——”
太监尖锐的嗓音在太和殿回转,朝臣躬身退下,龙椅上的顺安帝抹了抹脑门,累瘫地毫无形象往后仰,可总算退朝了。
有大臣眼尖回头一瞥,立即摇头道:“皇上还是……”
烂泥扶不上墙。
宣平侯见怪不怪,笑笑道:“如今能听完早朝就算很好了,一点点来吧。”
大臣又叹气。
霍显径直从阶前走过,宣平侯府视线从他身上瞟过,又移开,心情骤然跌落,忍到宫门口,与同僚道别后,才上了自家马车。
他腿脚落了病根,从前还能打马上下朝,如今不行了,走久了便疼。
马车走了许久,途径闹事,喧嚣逐渐远去,宣平侯微一蹙眉,他掀开帘子,不对……
他拉开车厢门,“这是去哪儿?”
那赶路的小厮没回头,宣平侯府觉察出异状,这并非他府上的人,于是喝道:“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瞒骗本侯?”
宣平侯到底是武将出身,说着便拔了刀,小厮这才不慌不忙道:“侯爷莫怪,我家大人走要事相商,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
宣平侯府那句“你家大人是谁”卡在喉间,因为他瞧见了小厮腰间的牌子。
是,锦衣卫。
是霍显。
可他方才还目不转睛地打他眼前走过。
马车七拐八拐,绕进了一处偏僻简陋的宅邸。
门外南月早早候着,他伸手要将宣平侯扶下来,却被侯爷甩开了手,南月习以为常地怼着个恭敬的笑脸,道:“侯爷,我们大人在里头等您。”
宣平侯拂袖冷哼:“你们究竟在折腾什么!如今我的马车也敢劫,怎么,是奉了谁的密令,要暗中取我的命?你们北镇抚司做事不是一向坦坦荡荡?”
南月低头推开门,连连说着不敢。
啧,炮仗脾气,要说主子从前不是得了他的真传谁信?
行至正厅,南月忙加快两步,往台阶上跑:“主子,侯爷来了!”
霍显背着身,闻言才转过头,正与宣平侯打了个照面。
两人都是一身朝服未退,挤在这个狭小的厅堂显得有些怪异。
他很有主人家的自觉,请了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