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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感受到,对方身上膨胀的、洋溢的喜悦。

这个人居然是我的。孟初这样想着,忽然感觉到一种别样的、悠远的宁静。

他就这么望着他,只是这样,心里就弥漫开一种幸福。

红灯开始闪烁,归零,他走到对方身边之前,对方已经伸出手,拉住他。

他曾经觉得,在公众场合做亲密举动很羞耻,但此时他忘却了周遭的一切。

他只是看着身边的人,然后问:“你要戴墨镜进电影院?”

“别动它,”付关山说,“这是我身上唯一时尚的东西了。”

这可是3D片,这人不会把3D镜片夹在墨镜上吧……不会吧?

他们走进IMAX厅,孟初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来看《天堂之路》?”

“我想看看普通观众的反应嘛,”付关山说,“周围都是同行,哪能知道真正的观影感受。”

孟初想说,这个样本量没什么代表性,但是忍住了。

说得好像“微服私访”,但电影一开场,孟初就看到他全身心凝视着荧幕,沉浸在剧情中。

影片里,主角被反派抓到,严刑拷打,即将一枪毙命时,付关山还攥紧了他的手。

孟初震惊地望着他,他震惊地望着孟初。

“这不是你自己演的吗?”孟初问。

“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我?”付关山问。

什么“我”……这才一半呢,主角怎么可能死啊!

影片是传统商业片,加了一点人文关怀,比如有因为家人堕落为黑道的配角。孟初一边敬佩老演员的演技,一边想编剧把节奏抓得很紧凑,转头看到付关山的眼睛里闪动着泪光。

孟初心里咯噔一下,默默从兜里掏出纸巾递过去,付关山看了他一眼,似乎为他的无动于衷而哀叹。

“那个小男孩在最后叫了一声‘妈妈’诶。”

“之前有好多提示说她会死了呀。”

付关山望向屏幕,独自感伤。

孟初无奈地观察四周,小声说:“我不是典型,大家都挺感动的。”

付关山擦拭眼眶的手顿了顿,似乎被安慰到了。

走出影院,正好是晚餐时间,他们找了家餐厅吃饭。

地方是付关山定的,他订座时,还有点为自己抱不平的样子——他本来要亲自下厨的,孟初婉拒了。

原因无他,付关山做饭的规格,太不可捉摸。

尽管他多次以论文写作的建议劝告对方——删繁就简,但对方依旧穷奢极欲,并且表示自己——注重创新。

大部分时候,这个倾向只是耗时间,但有时也耗演技。

比如,上次付关山心血来潮,说要试验“分子料理”。五个小时后,孟初坐在餐桌旁,看到面前摆了盘森林泥土一样的东西。

“这是蜗牛燕麦粥。”付关山说。

在孟初用尽全力控制面部肌肉,说了句“好吃”后,他暗下决心,有时还是要出去尝尝简单的餐食。

结果,踏进付关山优选餐厅的一刹那,他看到一张桌子上,摆着萝卜雕刻的“龙凤呈祥”。

大事不妙。

这家店和付关山是一路风格。

果然,第一道菜就是漂亮的一池荷花,层叠的酥皮是盛开的荷花花瓣,托着中间黄色的一点花蕊。

看一眼花瓣的密度,就能想象它得花多少功夫,以及多少钱。

“我之前来这家餐厅吃过,荷花酥是他们的招牌。”付关山用热切的眼神注视他。

孟初摧毁了一朵完美的荷花,细嚼慢咽,确保每一个味蕾都吃回本之后,说:“挺好的。”

付关山期待地望着他:“还有呢?”

自己做的菜,写小作文也就算了,别人做的菜也要写?孟初夸奖的功力就到这里了,一边大脑急速运转,一边凑字数:“嗯……从外形上来看,这个花瓣和花蕊很逼真;从味道上来看,外层有种黄油的香味,中间有种糯米的香味,里面有种水果的香……”

付关山忽然说:“等等。”

啊?这就完了?他好不容易找到思路呢。

“不是,”付关山把手机打开,屏幕朝向他,“你的脸……”

孟初中断思维导图,往镜头一看,吓了一跳。他两颊起了细密的红疹,从颧骨到下巴都微微肿起来。

“这……”孟初盯着荷花酥,“这里面有芒果?”

传统中式糕点里居然会有芒果?

付关山站了起来,拉着他往外跑:“赶紧去医院。”

“没事的,”孟初安慰道,“我过敏不严重,顶多起点疹子,家里有药,我吃一粒就好了。”

付关山瞪着他,好像他刚才说了什么疯话:“快给我上车。”

他们风驰电掣去了人民医院,照孟初说,第一他们不必以这样危险的速度开车,第二他们不必去三甲医院。抗过敏药有什么难开的?

挂了急诊,医生的诊断跟孟初完全相同,只有付关山强行要求他留在医院里,直到症状完全消失。

无奈,孟初只能坐在大堂的走廊上,承受饱含愧疚的目光。

“别盯着我看了。”孟初抬起手,挡在两人中间。他真不想付关山记住自己满脸疹子的样子。

付关山的眼珠子还可恶地黏在他身上。

孟初抿着嘴,默默找了个口罩戴上,忽然,眼前有什么东西一晃。他坐直身子,探出头去。

“怎么了?”付关山问。

“看到一个熟人。”孟初说。

付关山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落在一个奇怪的高个子男人身上。他手里拿着付费单,人也在付费窗口,可始终跟队伍保持着平行。每个新来的人都看他一眼,问他在不在排队,他沉默地往边上站了站,所以他始终在队伍末尾。

付关山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男人,不忿地说:“他也没那么帅吧。”

孟初愣了愣,茫然地瞟他一眼:“他是我弟弟喜欢的人。”

付关山的疑惑不减反增。

男人最终把付费单折了起来,走到一个轮椅边。轮椅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腰部绑了根带子,头一直低着。男人说了句什么,老人一直摇头,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男人握紧拳头,把轮椅往外推。

他们经过孟初时,孟初抬起头,对方的表情印入眼帘。

那表情让他一震。

他从未见过如此灰败绝望的神色,好像面前是无尽的深渊,不知道自己会坠落多久,只知道最终会粉身碎骨。

直到两人消失在门口,付关山才发问:“那是他父亲吗?”

“也许吧,”孟初说,“看来是生了什么病。”他神色凝重起来,“这可糟了。”

“怎么了?”付关山反应了一会儿,“你觉得你弟弟也会扯上关系?”

“嗯,”孟初说,“如果我弟弟想帮忙,这事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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