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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疏通管道时被铁丝划破的伤口。

梁元峥没有点赞。

每周三,和陆灿然同上一节课。她已经成为这个选修课的课代表,负责收每堂课的当堂练习——这也是密码学老师判断是否上课的考勤方式。很多人一下课就离开,只将课堂作业留在桌子上,梁元峥不,他每次都会等陆灿然来收,等她那一句很轻的“同学,谢谢”。

她每次都收得很快,童话故事书中的采蘑菇小姑娘,勤奋地蹭蹭蹭收着课堂测验纸;每每等梁元峥回头,她已经收到了后面三四位。

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认真上密码学这堂课?梁元峥不确定,他只知自己越来越喜欢周三,这一天成为一周中他最喜欢的一天。

他开始把这门课当作正课来上,隔着不同同学的头顶或身影的空隙,精准无误地从空隙中找到某个吭哧吭哧做题、伪装成小蘑菇的小公主。他的观察保持着平静,以一种被铁熨斗重重压平的心情。

如此三个月,十三个周,十三节课,西方宗教中,十三被认为是个不吉利的数字,因最后的晚餐中,第十三位参与者犹大背叛了耶稣;恶作剧之神洛基,作为第十三位宾客不请自来,导致光明之神巴尔德死亡。

密码学的第十三节课,陆灿然身边上课的朋友成了陈万里。

在正常的升学轨迹里,小学生升入初中,变成初中生;也有部分人突变,人已经到了初中生的年龄,性格和思维、乃至天真的恶还停留在小学,就突变成了小初生。

比如陈万里。

自从父亲不再给予抚养费后,梁元峥和这位生物学上的父亲就断绝了关系。他没有和父亲那边的亲人再交流过,直到父亲带着再婚后的儿子,找到梁元峥,哽咽着说弟弟想见一见他。

也是个小男孩,很瘦很白,名字叫郑天望,生下来就患有先天性的心脏问题,伴随着免疫系统的疾病,肉眼可见的虚弱。

梁元峥拒绝了,他知道孩子无辜,但对父亲的宽容意味着对母亲的背叛,他无法在这件事上做到宽容。有资格宽恕父亲的是已逝的母亲,父亲如果真得自责,该现在就从十层楼上跳下去、去下面向母亲忏悔道歉。

他没有这个资格,也不会去承认这个弟弟。

这个“弟弟”的表哥陈万里,当场跳出来,不可置信地说梁元峥冷血、没有心。

大家都知道郑天望随时可能去死,不肯满足一个将死小孩心愿的梁元峥,似乎真得算无情无心。他不在乎这个评价,但在看到陈万里和陆灿然谈笑风生时,他忽而有一可笑的念头。

——不知陈万里有没有把这件事讲给她听?不知道她怎么看待他?

旁侧的男同学忽而倒吸一口冷气,感叹说真有钱。

“什么?”梁元峥没听清,“什么?”

“课代表陆灿然啊,”男同学递手机给他看,以羡慕的语气感叹,“我搜了她衣服后面的那个商标,你猜,她身上那件T恤多少钱?看着平平无奇,六千!”

六千。

真巧。

国家的规培生补贴,一年也是六千。

“关注这个干什么,”梁元峥低头,“做题。”

“你不知道?”男同学神神秘秘,“上个月学校发了防诈骗宣传短信,你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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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元峥抬头。

“诈骗”两个字令他警觉,因陆灿然的确看上去很容易被骗——如果没有家庭和师长、朋友的保护,或许她不出三天就会被骗成眼泪汪汪的小可怜。

“有人搞了个高仿微博小号,冒充她朋友,说账号被封手机被偷,现在跨境网购付不了钱,找她借一万,”男同学说,“她转了,太傻——”

梁元峥听得不舒服,纠正:“不是傻,是太仗义,又缺乏安全意识教育。”

“嗨,说到底还是有钱,说不定,对她来说一万块就是不痛不痒,”男同学说,“上个月被网络诈骗的有三个学生,她这个案例还被导员拉出来讲。”

梁元峥问:“哪个导员?”

男同学目瞪口呆:“哎,你该不会想去找导员吧?”

“如果你们导员真说了她的名字,是在侵犯隐私,”梁元峥说,“必须向她道歉。”

“……没说具体姓名,但这事一打听就出来了,”男同学说,“这不也是为了提高我们安全意识嘛……”

“她呢?”梁元峥冷冷地问,“她的隐私呢?她做错了什么?仗义借给朋友钱?忘记核实身份是她的疏忽,但这不是你们四处散布的理由。”

男同学词穷,许久后,意识到什么:“不是吧哥们,你,你这么一直替她说话,该不会喜欢她吧?”

梁元峥:“无聊。”

的确无聊。

他并不认为自己在为陆灿然说话。

他只是在公正地对待这件事,这种对待朋友的仗义行为,不该成为别人嘲笑她的机会。

这件事让梁元峥意识到,陆灿然的确是一位小公主。

天真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童话故事和小说、甚至电视剧,对于贫穷的刻画太极端,要么过度浪漫化,只拍摄旧小屋的温馨暖黄光,不会拍一日三餐都在吃清水蔬菜面;要么刻板污名化,认为贫困就该蓬头垢面,就该为利益忘掉良心。

对于梁元峥来说,贫穷是一种沉默。

A大很大,密码学这门选修课结束后,梁元峥和陆灿然几乎不会再遇到。

最后一堂课是考试,占据这门课总成绩的百分之七十,先答完的人可以先交卷离开。

梁元峥只用了十五分钟就做完整张试卷,意外地发现陆灿然还在写。陆陆续续的人交卷离开,到后来,只剩下两个人,下课铃响起,陆灿然放下笔,老师示意她收卷时,梁元峥站起,安静地离开。

他想和陆灿然打招呼。

他不想和陆灿然打招呼。

……

那时的梁元峥还有一种隐秘的茫然,他对自己的未来有规划,可这种规划未必能完美落地。人都在建筑着自己理想中的大楼,也总有部分在建造过程中逐渐烂尾。

梁元峥不能断言主动和陆灿然联络是对是错,但当她认真吃他煮的溏心蛋,夸赞好吃的时候,他仍有种可值羞耻的欣然感。

她还在认真地道谢。

“我这次住院,能被学长关照,特别开心。”

“我相信的不是医院的能力,而是学长的能力。”

梁元峥说:“你这样夸我,我很愧疚;事实上,你该去夸你的主治医生。”

“可是从住院到现在,一直帮我的都是学长啊,”陆灿然说,“刚刚学长说得没错,我的确是运气很好,才会遇到学长。”

她说得有点激动,一口气说不完,缓一缓,还是这口儿劲,连贯、热切地继续说下去:“因为学长充满耐心,也很照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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