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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了泡面吃,也给了我钱,还教我不准偷东西。
之后我就总喊章言礼哥,章言礼从来不认。
班里的同学真的以为章言礼是我哥,他们不敢再欺负我,也不敢再喊我小瘸子,但他们背地里喊我小垃圾。
他们说,小垃圾长大以后,就会变成章言礼那样的大垃圾,偷鸡摸狗,早晚进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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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在街上碰见章言礼抢黄毛的水果吃。我抓着他的手,央着他:“哥哥,你不是叫我不能偷东西吗?你也不偷好不好?”
章言礼抱起我,把我举过头顶,他好高。我紧紧地抱住他,像一块小粘糕,黏着他。章言礼跟他旁边的黄毛哈哈大笑。章言礼没有和我解释,他和黄毛之间互相抢水果,不叫偷。他笑着说:“我不偷,就活不下去了。你说我偷不偷?”
我缠着他,去了他家。他家太简陋,只有一张床靠着窗户,地板上都是酒瓶子和一些破烂。我吭哧吭哧去帮他收拾,结果越收拾越乱。
他买了两碗泡面回来,给我的那一碗泡面加了一根火腿肠。
因为桌子坏了,我们在干净的地板上吃面。我趴在地上,屁股翘起来,用塑料叉子把面叉得举过我的头顶,他一口咬掉我的面。我愣着看他。
章言礼说:“谁让你把面举到我面前的?”
吃完面,章言礼抱了我一会儿,他的额头放在我的脑袋上,双手松松地落在我的肩膀上,他说我好像一朵胖蘑菇,看起来就让人很有食欲。
他说他其实真的有一个弟弟,叫章宝。
章宝从小跟着他,吃不饱饭,身体差。有一回下大雨,家里漏雨,章宝受凉发烧。
“我把宝宝送到医院,可是我没钱,医生不收。我只好把宝宝背回来。我听大人说,发烧多喝水就会好。我给他烧热水,喂他喝。他小小的肚子都喝水喝圆了。过了两天,宝宝死了。”章言礼平静地说。
后来,章言礼真的把我当成他弟弟了。他对我好,给我买很多吃的,从不让我饿肚子,他不让我偷东西,给我缴学费,帮我开家长会。
我们第一次做,是在我二十三岁生日那天。我们在墙皮发霉的宾馆里接吻,在初窥燥热的海城四月里相拥。
我吞掉章言礼身体里的东西,像吞掉不属于我的呼吸。
四月在初夏里尖叫,心脏仿佛坐起了过山车,属于我和章言礼的游乐园开放了长达四个小时。
我爱他,像飞鸟爱上高山,一遍一遍争取高山的永久驻留权。
我的眼泪流淌到章言礼的胸口上,他抬起手,很困惑地问我:“为什么要哭?不是都如你意了吗?”
我一遍一遍地顶撞他:“不够,我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章言礼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他咬着牙,很艰难地从牙缝里泄出一道笑声:“宝宝,你太贪心了。”
“我不是章宝。”
“嗯,我知道。”
我吻着他左耳上的黑色耳钉:“宝宝,给我也打一个耳洞吧,分我一个情侣款的耳钉的。”
“嗯。”
“你爱我吗?”
“不爱能让你上吗?”
“可我远比你爱我的程度,要爱得多得多。”
后来是我先不想让他当我哥哥的。
第2章
1.我有哥哥了
夏天傍晚的网吧,热得像一个蒸笼。每个人都好像蒸笼里的发酵馒头。我蹲在门口,把坏掉的那只左腿伸出去,馒头一个个从网吧里走出来,灰色的香烟袅袅不断。
苟全骑着自行车路过。他看见我,把车停在路边,嘴里啧啧啧地叫着,像是小狗舔舌头,嘴里还咬着骨头渣滓,吐字含糊不清,却带着一股兴冲冲的劲儿。
“唐小西,又来网吧等你哥呢?”苟全走过来,拿走我的书包。
奥特曼书包上的奥特曼都掉色了。我站起来去抢,苟全把我的书包举起来,丢到他的车筐里,然后骑上车,扬长而去。苟全住在我家隔壁,他爸爸和我姥爷是棋牌搭子,他喜欢到我家来蹭吃蹭喝,霸占我的床睡觉。
我不讨厌苟全,因为我知道,我会在我家里看见我被抢走的书包,还有我被苟全拿去抄完后的数学、英语练习册。
晚上七点。天气凉下去,蚊子围着网吧橘黄色的灯牌在打转。章言礼骑着摩托车姗姗来迟。黄毛摘下头盔,先一步指着我,对章言礼说:“章言礼,是你弟。”
章言礼拍了他的肩膀,走过来。他先到香樟树下,从兜里摸了几张纸币出来。手沾了口水,数了一遍钱。
“给你,拿去花。别来找我了。”章言礼把钱递给我。
一共二十三块五毛。
皱皱巴巴的钱,握在手上,跟握着一朵花儿一样。章言礼把花儿给抻开,塞到我手上:“拿着,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钱吗?现在又不要了,装什么装?”
上个星期,我在网吧里偷了章言礼二十块钱。被他捉到。他把我拉到巷子里,进行批评教育。他是惯偷,我是初次犯案的小偷。惯偷教育小偷,以后不准再偷东西,会坐牢的。
这怎么想,都觉得好笑。
我在家里晒衣服时,和姥爷说起章言礼。姥爷一边修理他的小板凳,一边和我说,不准和章言礼走得近。
香樟树下,影子像是一张网,章言礼从网里走出来。我推开他的手,生气地说:“我不要你的钱,我有吃的了。”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那你等我干什么?为了认我当哥哥?”
我嗯一声。
黄毛在旁边笑出来:“竟然真的有胆大的小孩儿敢认你当哥。”
章言礼挥挥手,让他先进网吧。他没有跟着黄毛一起笑我,我挺开心的。
章言礼把零钱放到我的兜帽:“拿着吧,买点吃的。别觉得我威风,我都是假威风。”
那天我收获了二十三块五毛。我小心地把那几张皱巴巴的钱夹进旧书里。那是一本叫《金色梦乡》的书,我从没看过。是爸爸的书。
晚上八点半,章卉跟着二叔来我家。章卉是章言礼的姑妈,她在和我二叔拍拖。姥爷为了等他俩,把饭点延迟到八点半。二叔带着章卉上门,饿着的姥爷没有一点好脾气。
我的肚子咕咕叫,只好去厨房里偷了点儿白糖。我把白糖抹在手掌心上,一点点舔。厨房小得像是个茧房,我和姥爷在这个小小的茧房里蛄蛹,我矮矮的,姥爷也矮矮的。
二叔在饭桌上,跟姥爷大吵了一架。原因是二叔想要把姥爷住的这栋房子卖了。他们在客厅里吵。章卉阿姨拿着她的小皮包,就要走。我去送她。
到院子门口,我问她:“卉卉阿姨,你知道章言礼的手机号码吗?”
“知道啊,你要他的号码干嘛?他欺负你啦?”章卉低下头,端详着我身上有没有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