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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在布料上闪现,余逢春微微低头,刚好看到悬在邵逾白腰间的玉佩,玉质温润,青碧仿若一潭深水,模样极其熟悉。
路过余逢春时,邵逾白的脚步有稍微停顿,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坐上轿辇,抬叫的太监刚要起身,却被叫停,一行人顿在原地,余逢春怔了一秒钟,然后就看到邵逾白单手撑着扶手,正朝自己这边看来。
“……”
余逢春一句话都不想说,低头走到轿辇侧边,小心翼翼地坐下,生怕压着邵逾白的朝服。
轿辇平稳抬起,随后朝会见朝臣的大安阁走去。
察觉到他的意图,邵逾白懒洋洋地开口:“坐着就坐着,有什么大不了的。”
“陛下真是心胸豁达,”余逢春干笑两声,“这可是天子衣物……”
邵逾白斜眼看他:“天子衣物怎么了?你不是还说天子有病,要给天子治病吗?”
他声音低,还有意拖长,显得不怀好意。
看来已经从打击中恢复了。
余逢春昨夜想了一夜,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干脆走一步算一步,先解毒,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眼下正是个解毒的好时候,邵逾白的手就在大腿上,只带了枚青玉扳指,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腥。
余逢春从心里和系统确认解毒程序运行良好,瞅着离大安阁还有段距离,便不再犹豫,目视前方,右手悄悄往旁边一伸。搭在了邵逾白的手背上。
他面色不改,可邵逾白却被吓了一大跳。
察觉到手背上的温热触感后,原本懒散躺着的人顿时哆嗦一下,坐起身来,后背直得像块板子。
余逢春余光中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没忍住,嘴角勾起一抹笑。
“你这是在干什么?”邵逾白轻声问。
余逢春一本正经:“陛下,草民在为您把脉。”
邵逾白:“……”
他眼看着快活了三十年,从没见过哪个大夫把脉是把手搁人家手背上。
眼见他不信,余逢春又解释道:“这是草民的独门绝技。”
好一招独门绝技!
邵逾白无话可说,只能任由他摸着,等到了大安阁,才拨开他的手。
走下轿辇,邵逾白去上朝,余逢春则站在门边,满意地看着系统记录下的进展。
……
一场朝会,用时不到一个时辰。
邵逾白端坐高台,神色被垂旒遮住,看不清喜怒。
有大臣奏报地方水灾,声音清晰地将死伤人数一一列出,邵逾白不动声色地听着,听完以后二话没说,让人去把那里的县令砍了。
当今君上,虽说昏庸无能,但杀起人来从不留情,他手下的邵和军行如疾电,今天早晨下的命令,傍晚就能把头送回来。
底下大臣个个跪着不敢抬头,生怕说错哪句话惹上面那位祖宗不痛快。
殿内气氛战战兢兢,唯有一人站在前方,昂首挺胸,余逢春定睛一看,正是当朝丞相,万朝玉。
单就面相看,他的冒牌徒弟这些年可过滋润痛快,面庞圆润白皙,穿红衣红裳,头戴进贤冠,端的是一身文人气质,处变不惊,胸有沟壑。
等殿内一丝声音都听不见了,万朝玉才一躬身,道:“陛下息怒,依臣看,杀那里的官倒是其次,要紧的是如何止住水灾,赈济灾民。”
邵逾白靠在龙椅上,闻言一挑眉。
“哦?”
他缓缓开口,咬着字询问。
“那依师兄看——此事该如何?”
大殿之上,不以官职相称,反而论起了师门情谊。
这是极不合理礼法的,偏偏无一人提出异议,说明邵逾白这么叫万朝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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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臣看……”
万朝玉侃侃而谈,邵逾白扶额认真听着,一片君臣祥和。
只有一人听出不对劲。
余逢春站在门边,隔着许多道帷幔珠帘,去找邵逾白的身影,脑子里还回荡着他的那句话。
明明开口时语气谦和温顺,态度也看不出恼怒,可余逢春光是听着,身上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别人听不明白,但余逢春不会不清楚。
——适才喊万朝玉师兄的时候,邵逾白是真的想杀人。
第31章
地方水灾其实算不上大事, 只是春日气温上升,雪水融化,加上那地方的水坝修整不牢, 才酿成水灾,如今已经止住。
万朝玉在朝堂上侃侃而谈, 提出的几点面面俱到, 可见是有真才实学在身上。
邵逾白只在最开始的那一句话里露出点杀意, 其余时候就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既不提出问题, 也不给予鼓励。
等万朝玉说完了, 他咳嗽两声, 很无所谓地摆摆手:“就按师兄说的办。”
万朝玉刚想领旨,邵逾白却话音一转:“——不过,地方水坝修筑时明令禁止偷工减料, 那狗官竟然敢顶风犯案——刺史得换一换。”
万朝玉愣了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 邵逾白便高声喊道:“邵和!”
伴随着他的呼唤, 一道凉风迎面袭来, 瞬息之间, 殿前忽然出现三名身着黑甲的覆面男子, 刀剑在腰间绽出寒光, 杀意隐秘, 须臾之间便可取人性命。
没人看清他们是怎么来的,离得最近的两名官员吓得脸色煞白,后退几步, 险些坐在地上。
邵逾白面色不改,直起身子, 朝着远处点了一下,吩咐:“去,把那个刺史的脑袋——”
话音未落,终于反应过来的万朝玉跪倒在地,大声打断他的命令:“——陛下不可!”
命令中止,邵逾白缓缓靠回龙椅上,并未觉得惊讶。
“为何不可?”
“水坝修建不牢,是县令失职,如今酿成大祸,按照律法,他非死不可,可刺史掌管一省监察,难免有疏忽之处,虽为失职,但罪不至死啊陛下!”
“您若今日取他两人性命,臣民惶恐,只怕会议论陛下草菅人命,还不知该如何揣测呀!”
余逢春:“胡扯!”
0166:[放屁!]
县令贪污固然可恶,但刺史担的就是监察地方官吏的职责,如今水患泛滥,闹出人命,刺史罪过深重,为何杀不得?
不过是事发地在荆州,而当今荆州刺史姓程,五年前娶了万家二房的嫡次女,是万朝玉的亲戚。
什么担心有损清誉,分明是怕折损自己在地方的人脉,私心用甚!
余逢春看得明白,其他人自然也明白,但却无一人敢提出异议,大殿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邵逾白的反应。
良久之后,一直沉默的邵逾白忽然一笑,凝滞的气氛瞬间松快下去。
“那还真是有劳师兄费心了。”
说罢,他对一直候在远处的邵和军道:“那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