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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虽然听不懂宫商角徵,但胳膊上浮起了一小粒一小粒疙瘩,心中只觉震撼,又觉得妙极。
弹两下过了下瘾,她没有贪恋,便收手了。
钱夫人还有些缓不过神:“原来你还会弹琴……哦,你是世家女,是该会的。”
窈窈道:“母亲若喜欢,日后我弹给母亲听。”
钱夫人心中是觉得好听,只是,她从前在洛阳宴席上闹出过笑话,便不置可否:“以后吧。”
实则心里便想,回头问问李望这琴值多少,要是没那么贵,给窈窈用也不是不行。
一旁,新竹悄悄看了窈窈一眼,细说起来,《散云曲》是当年卢家表兄游学,客居谢家时候,教给十二岁的窈窈的。
窈窈爱琴,弹的时候没多想,但如果教旁人知道,许是不太合适。
新竹叹口气,罢了,那卢家表兄远在范阳国,本也应当是再也见不着的。
众人仍沉浸在袅袅琴声余音中,突的,李阿婶跑过来,一边喊:“不好啦不好啦,郎君又在前堂和老爷吵起来啦!”
…
日光晒到窗户上方胜纹,在地上投出一片明明,李缮站在光亮里,日光似镌进他眸底,他两道浓眉间,溢出几缕淡淡的戾气。
李望来回踱步,心头沉重:“谁让你动道观寺庙的?”
李缮一笑:“我自己。”
此次围剿道观佛寺,李缮先斩后奏,麾下将士齐心,李望竟然等到今晨,才听到风声,他指着李缮,直呼他大名:“李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李缮:“自是明白,‘一鼓作气再而衰’,既烧了一个天阳观,应乘胜追击,错失机会,则往后再无机会挟制
道观佛寺。”
他对李望道:“父亲,毁这一道观,不能除我心头恨!”
李望大惊。
心头恨,恨的是谁?是世家。这么多年,李缮一直不能忘怀祖父之死。
他的手在颤抖,对李缮道:“你竟要动摇世家?你竟妄想能动摇世家?”
李缮不再说世家,只说:“高门无德,垄断道佛,令真心向道佛者皈依无门,我只是欲灭这样的道佛。”
李望:“你断了郭氏那些世家的活路,必定遭恨!”
李缮勾勾唇角:“取不了我性命,他们再恨我也没用。”
青年正当年,他身形高大,已经比李望高过一寸,斑驳的日光,描摹青年英俊的侧颜,熠熠双眸里,是李望没有的雄心。
李望冷静下来,难道,他真是如他所说,老了么?那往后,还有谁能管得住李缮?
就听李缮低声道:“父亲,请继续发怒。”
李望闻歌知意,李缮连他的反应,都算计在内,因为窗外,有好几个婢子男仆,悄悄打量着屋内的争执。
这些或多或少,是世家乃至洛阳的眼线,为降低他们的防备,即使李家早知这些人有问题,还是放着,也是为了像今日这样的场景。
只要他和李缮表现出不和睦,世家们会被安抚住,这一招,诚如前朝盛传的公瑾打黄盖。
李望骑虎难下,只能按李缮所设想,他大叹,只好抽出腰带,继续“怒”道:“你今日少不了一顿打!”
…
窈窈和钱夫人赶到时,便看到李望打李缮。
钱夫人没多想,她“呀”了一声:“快别打了!”
李望没停下,李缮抬眼,便看跟在钱夫人身后的窈窈,小小后退了一步。
窈窈却是头一次见这场面,那腰带镶着玉的,“咻咻”声,全落在李缮手臂上,李缮正好穿着素衣,胳膊上,隐约露出一道血痕。
她蹙紧眉头,眼瞳轻颤,白皙的小脸上褪了色,似乎屏住了呼吸,嘴唇紧紧抿起,漂亮的眼睛里流溢几分惊惧。
李缮目光骤地一顿。
李望的腰带再甩下来时,他抬手,一把攥住那腰带,将它从李望手里扯了下来,丢到了地上。
他道:“行了,别打了。”
李望:“……”
下一刻,李刺史是真怒了:“竖子!滚出李家!”
第16章 好怪,再摸一下
李家父子争执,李大人暴怒,李缮带伤离开李家,不欢而散。消息不胫而走,一层层传到并州各家。
上党郡郡守府内,承袭并州一贯的色彩,府内花木无多,古朴庄重,过了三更,依然烧着烛灯,廊下,一个婢子匆忙迈过门槛进屋,郭夫人跽坐在蒲团上,她手中捻着一串佛珠,念念有词。
婢子俯身在郭夫人耳边说了些什么,郭夫人睁开眼睛,手指掐住佛珠。
婢子:“若刺史大人不允,想来将军便会收手……”
郭夫人:“一日了,可收手没?”
婢子沉默,哪有收手,李缮离开了李府后,更是一门心思扑在围堵道观佛寺上,甚至速度更快了。
郭夫人心情沉重,早上听闻李望被李缮气坏了,卧病在床,如今这并州内,岂不是李缮说了算?
倒是差点忘了,李缮的妻是谢家女,母亲出自卢氏,郭氏与范阳卢氏,有一点交情。
她仍记得那日见到谢窈窈的惊艳,虽然听闻李缮待谢窈窈从来冷淡,但只有这条路能试试了。
郭夫人瞅了眼钟漏,道:“去收拾一下,天一亮,就去拜访钱夫人。”
……
李府这一日,也不太平,李望歇了手上事务,卧床养病,并州州牧与几个郡的郡守坚持求见,见李望面色苍白,嘴唇无色,咳嗽不断,好似真的病了。
而李望再三保证,会护住世家利益,官员们心情各异,暂不赘述。
…
房中,窈窈翻着一本琴谱,郑嬷嬷扶门进来,窈窈放下琴谱,问:“嬷嬷?你怎么过来了?”
“伤本来就好了,”郑嬷嬷握住窈窈手,道,“况且,发生这种事,我就是再重的伤,也躺不住了。”
窈窈回想李家父子争执的场面,她直觉,李望虽然怒火攻心,但李缮丝毫不处于弱势,处于弱势中的人,不会有那样一双眼眸,目光灼烫张狂,却不浮于表面。
郑嬷嬷很看不起李家喊打喊杀的作风,道:“不管如何,庆侯也不该打侯爷,实在粗鲁,不像样。没吓到夫人吧?”
窈窈缓缓摇头:“还好。”
刚开始见到那场面,她是悚然一惊,不过,李缮很快就阻拦李望,他反应和力气都不是常人能比的,竟从李望手里夺走腰带。
她也没来得及仔细看,李缮就走了,不知伤得如何。
郑嬷嬷又说:“侯爷灭道佛太激进,许是有人会求到夫人这儿。”
窈窈:“若求我,我如何能拦。”
她早先已有了怀疑,如今更确定:李缮有逐鹿之心。
大亓多年战乱,地方豪强四起,比如冀州陈家,江南萧家,所以,李家若有二心,不奇怪,只要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