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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不愧是省城人,很有远见。”
良铁柱又开始“吧嗒吧嗒”抽上烟袋了,“槐花大队保不准明年吃粮要靠救济供应,用钱要靠救济贷款,穿衣靠救济棉布,什么都得找国家要,彻底变成等靠要一类人,与其过这样的日子,良馨,你不如还是嫁了吧。”
良馨咬着油饼,不表态。
“良德刚才说得很对。”马家大哥笑着道:“良馨嫁过去把人照顾好,首长家属是不可能亏待你的,万一明年槐花大队真变成小燕那样,首长家属也不可能反对你帮衬娘家,对了,还有良惟,虽然他凭自己能力已经在连队提干了,但要想再往前多走几步,说不定也得依靠良馨。”
“嫁!”
一听到事关三儿子,良铁柱唯一的希望和奔头,立马道:“这年头的人,能活着就算不错,有机会能活好,为什么不嫁,良馨,这桩婚事值得你赌一次!”
“老天爷既然把进城的机会送到你面前,就不可能是让你嫁过去受苦受罪。”二哥道:“肯定是让你过去享福的。”
良馨掏出手绢擦干净嘴角,“我要是不嫁呢?”
“我看你是没饿过,饥荒三年,天上飞的蝗虫,土里钻的鼹鼠,水底游的鳖蚌,树皮树叶树花,人饿的什么都敢吃,隔壁公社有个人饿的活吞癞哈。蟆,中毒死的时候脸肿的像笆斗,你别以为我只想着害你!” W?a?n?g?阯?F?a?布?Y?e?i????ü???é?n????????????﹒???ò??
良铁柱生气站起来,看着两个儿媳妇,“你们不是说要分家?良馨不肯嫁,今天就分家,以后就我和她两个人下地挣工分,你们顾好你们自己小家,不要养她了!”
大嫂正要张口,良馨慢悠悠道:“也行吧。”
良铁柱怒气一顿,眼睛“蹭”地亮了,“什么也行?”
“嫁人也行。”良馨看着脸上缓缓露出惊喜的父亲,“你出多少嫁妆?”
“良馨,你们什么都不用准备。”马家大哥高兴道:“首长家属什么都备齐了,只要你人过去就行。”
“首长家属礼数周全,我们不能什么礼都不讲。”良馨看着父亲,“你说对吧?”
“对!”良铁柱是要面子的,“该准备什么,我们都准备上,就算带不走,我给你钱,你去城里买,一百,直接给你一百,够大方了吧?”
“一百连个缝纫机都买不起。”
“一百还不够!那你想要多少?”
“一千差不多够。”
“一千?!”
良铁柱的惊叫声差点把房顶给掀开,“你要买什么东西,能买一千块!”
“等着。”
良馨打开家堂柜抽屉,拿出一沓槐花公社专用的红头信纸,拿起铅笔写了一长串物品,一直写到最下方,才将信纸递给父亲。
良铁柱一看到密密麻麻的字,心里顿感不妙。
“搪瓷面盆两只,五块零六毛,海鸥牌洗……怎么连洗衣粉都要算在嫁妆里?”
“你不是说要准备齐全?”
良铁柱忍住嘴边的话,因为目前看到的都便宜,继续往下看,“毛巾、沙发巾、枕头巾、浴巾、毛巾被、汗巾……你一个人用得着这么多种毛巾?”
良馨剥了一颗大白兔奶糖,小心撕掉糯米纸,放进嘴里,提醒:“速决战,快点看。”
“永久牌五斗精漆全套缝纫机,一百四十五,凤凰牌全链罩自行车一百八十七块五毛……”
良铁柱嘴角抽搐:“便携式调频三波段半导体收音机,一……一百九十块!镀珞圈喷漆背三针提环闹钟,十三块六,这个还差不多,大衣橱、半截橱五斗柜、方桌、板面椅、写字台、四尺棕绷床……碗橱……碗橱你都要!你嫁的是军区首长家,不是公社哪个生产队困难五保户!”
良馨斜眼道:“这是你不让我嫁的。”
良铁柱被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些东西就算全买上,也顶多几百块钱,哪里要得了一千,你别在这关头跟我狮子大张口!”
“几百?”
“撑死了五六百!”
“那就给我五六百好了。”
“……”
良铁柱差点抬手往自己的嘴扇上两巴掌,“好啊,我看出来了,你这是绕着弯子打五百块彩礼的主意。”
“彩礼才五百,你不说买这些东西至少得要五六百。”良馨咬着大白兔奶糖,“爸,我已经打了对折了,再说下去,不是我不愿意嫁,是你不让嫁,军区首长、公社革委会主任和马家大哥这边,你自己负责去解释。”
“……”
良铁柱钱才刚装进兜里,他一点都不想再掏出去。
就算要掏,顶多再加一百。
哪能全部掏出来不说,还要他再倒贴一百。
“老大老二,你们说话!”
大嫂拦住想说话的大哥,“彩礼是给良馨的,应该给良馨。”
“对!”
二嫂跟着抢话道:“爸,我觉得小妹说的一点都不过分,就算这桩婚事是高嫁,我们也不能让良馨折了面子,首长家属说什么都不用准备是客气话,我们要真是什么都不准备,就是不懂礼数了,六百不多。”
良铁柱气道:“你刚才还说明年不知道会不会揭不开锅!”
“所以你更得让馨子舒心啊,否则明年真揭不开锅了,不就真的坐等国家救济了。”
二哥提醒:“爸,前几天你为了稳固大队支书的位置,不惜拿馨子开刀,馨子刚生下来,你还把她送人了,要不是大哥大嫂及时去追回来,你今天哪还能跟军区首长做上亲家,馨子这是给你送弥补的机会呢,你怎么还在这抠抠搜搜,磨磨叽叽。”
“你胡说八道什么!”
良铁柱嘴上骂着,头脑却是慢慢冷静下来,“我什么时候抠抠搜搜了,不就是六百块,你们都结婚了,老三在部队提干,就算转业到地方,这辈子都是干部,不愁找不到媳妇,我还能拿着女儿的彩礼不放?”
良馨立马朝着父亲伸手。
良铁柱:“……”
心不甘情不愿,将一沓厚厚的十元钞票掏出来,送到良馨手上,又走去房间。
良铁柱出来后,手上拿着一沓薄薄的大团结和一本红壳毛选。
交到良馨手里的不止一百块,而是一百二十块。
良馨点清楚数目后,看向父亲。
良铁柱正坐在凳子上认真翻着毛选。
书页中间夹着不少票券,他拿出一张票递给良馨,“这张永久牌缝纫机票,本来就是给你攒的嫁妆,拿去吧,缝纫机价格是一百二十块,你自己去城里买。”
良馨微微诧异,接过缝纫机票仔细一看,确定没问题后,放进口袋里,对马家大哥道:“我们走吧。”
顿时把一屋子人全都惊住。
“走?怎么就走了?”
“现在就走?”
“哪能这么随意!”
“外面都在以阶级斗争为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