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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作斐然书院,书院不算太大,其中简单分为外班与内班。内班共三十五名学生,都有秀才功名在身,教他们的先生是镇上一位较有年纪的方姓举人;外班用以启蒙,里头学生几岁至十几岁的都有,数量也比内班更多。

书院内每日第一件事便是早读,众人坐在桌前大声朗诵前些日子先生详解过的课文,摇头晃脑间亦不免有几人瞌睡未醒昏昏沉沉。

郑庭礼昨夜睡得不大安稳,起初诵读时还算有精神,后头便忍不住眯缝起眼来,脑袋无意识地愈垂愈低。额头将要磕上桌板的时候,鼻子里突然灌进来一股馥郁的薄荷气息,他身不由己地深吸口气,蓦地抬起头来,混沌的脑袋乍然清明。

“哪来的薄荷?”清爽的气味仍有余留,他犹想多闻几口让自己彻底清醒些,鼻尖耸动往身周探寻味道的来处。

循着空中的痕迹,郑庭礼越闻越靠近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尤照景,确认是从对方身上传出的薄荷香气后忙张口要问,又意识到此时正该早读,先生强调过不可交头接耳,只得暂且按下疑问,边嗅着浅浅飘来的气息提神边读起书来。

待下课的铜锣一响,他立时转过头,但还不待开口,尤照景已经刷地站起身,口中念叨着:“快去吃饭。”随后冲出了门。

郑庭礼无奈又将此事憋了一顿饭的时间,待再回到班内,趁着先生来前更是迫不及待问道:“照景兄,你身上可是佩了什么新的香囊?好爽快的一股薄荷味,我方才早读时差些睡过去,不经意闻见,立时清醒许多,真是好效用。”

坐在尤照景后头的学子听到这话也探过头来,“我也隐约闻见一些,这味道属实清爽,照景兄是何处得来的香囊?”

尤照景就等着他们问起此事,佯作恍然地解下腰间挂坠,“是说这个罢?这不是香囊,是个木坠子。”

他说着,把木牌递给两人。郑庭礼甫一把牌子拿到跟前,就扑面涌来股熟悉醒神的薄荷气,他连连点头说是,仔细观察起手中的物件来。

“画好,诗配得也好......”两人凑在一处边看边评,又拿近嗅闻几下,“染上这份薄荷气息便更妙了,真是极巧的心思。”

“照景兄是从何处买来的?这木坠子佩在身上,倒是很显文雅。”

“我也是这般想的。”尤照景附和道,“这是我一位好友费心思做出来的,我上次回村正巧看见,想着此木牌好看又轻便,且薄荷还有提神醒脑的效用,正适合读书的时候戴,便特意向他买了几块。”

尤照景说着,很是宝贝地伸手要把牌子拿回来,“这挂坠制作繁琐,又是刻画刻字又是染香的,他头一批做得数量不多,还好我眼疾手快多买几个,还能拿来配配不同的衣服。”

“哎,”郑庭礼拍了把他的手,机智道:“你既有多的,不如先卖给我一块。我这几日睡不好,早上总觉昏沉,闻过这薄荷牌子倒好多了。”

“也卖我一块,我喜欢上头的画。”后桌的学子跟着道。

“可......”尤照景面上犹豫,“可我也没多少,他几日后就会来镇上,你们到时可以去他那买。”

“那还得等上几日呢,你方才说数量不多,万一我抢不到岂不失策?”郑庭礼笑着与他说好话,“横竖你短短日子用不了多少,就先卖我们两块。”

两个人凑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终于说动尤照景答应明日给他们把木牌带来让他们先买。两人如愿以偿地坐回位置上,尤照景也心下满足,恨不得飞回隶南村去向訾骄邀个功了。

第11章 面具 尖尖的耳朵立在头顶

第二日,尤照景将剩余的五块木牌挂坠都带去了书院,郑庭礼和后桌同窗没料想到竟还有其他图案,一时犯难纠结起来。三人围成一团闹哄哄地讨论时又引起了他人注意,很快便有更多人对尤照景手中的坠子感兴趣,俱都拉扯着他让他再割爱卖给自己一块。

尤照景摆着心疼为难的神色,不出半刻钟就将带来的挂坠卖了个光。他收好钱袋,对其余抢不到薄荷木牌正在惋惜的同窗道:“我那好友两日后会多带些坠子来镇上,到时我们再同去看看。”

没买到挂坠的人纷纷点头应好,今日手快抢到一个的人亦琢磨着要不要再去买个不同图样的好换着用。

尤照景摸了摸袖中沉沉的钱袋,更是盼望着要与訾骄见面。

*

往常娄琤独自去镇上,总是带上东西走着就去了,反正他身子健壮,走上一整天也不觉太累。此番訾骄要跟着去,他却不由担心,对方娇娇弱弱的一个人,脚底又软,当初穿了一天宽鞋子就生出水泡来,哪里吃得消从村子大老远走去镇上。

他心里记挂着此事,提前一天久违地去敲了老村长家的门,向他们租借驴车。老村长寻常时候不太与他接触,见他上门借车倒也利落同意,按规矩收了十文钱便让他牵走。

訾骄正在院里喂鸡喂狗,门外由远至近地传来车轱辘咯吱咯吱的声响,他好奇地探头瞧了眼,扶着院门问:“琤哥去借车了?”

“镇上太远了,你走路太累。”娄琤牵着驴停到院外,拿袖子抹掉木板上的灰尘碎屑,“你坐下试试,舒不舒服。”

村长家这辆驴车平日里大多是用来拉东西的,后头本该是“车厢”的部分只装了块木板,四面用窄木条简陋地围了一圈作挡板,唯有前头驾车的地方多搭了块宽长些的板子,勉强可以坐下三个人。

訾骄借助娄琤的手臂跨上驴车,坐到前面那块木板上,他伸直双腿左右晃动身子,感受一番后站起来软声道:“有些硬......”

木板凹凸不平,坐久了定会骨头疼。

他不自觉探手往背后揉一揉。

娄琤怔愣瞬息,再出口的嗓音像被撒了一把粗粝的沙,“明天我拿件厚衣服垫在下面,就软和了。”

“好啊。”訾骄笑着应声,搭住他的手从驴车上跳下。

眼前人身子落下的瞬间激荡出轻微的风,混着丝缕这几日染上的薄荷香气,不刺激不扰人,幽幽地从鼻前晃过。被他碰过的小臂绷起肌肉,娄琤在原地目送对方率先走进院子,才牵着驴紧跟上前。

家里又新来一头大个子,娄二绕着驴示威般的瞎叫唤,訾骄俯身拍拍它脑袋,见它犹不停歇,索性伸手一把握住了它的嘴筒子,假作严肃道:“不许叫。”

大狗发出呜呜的可怜动静,待他一松手,便又摇尾巴追上去舔他。

*

因着有驴车在,这次去镇上便不必如前几次那般起个大早。天光微亮后,娄琤才叫醒訾骄,趁他迷糊地穿衣洗漱时手脚迅速地准备好路上要吃喝的食物跟水,选了自己最厚实的一件衣服折叠起来放到驴车上对方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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