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38
歌。
邻人问:“是不是盛哥的意思?给你引个儿子来!”
陶秀仙说不是呀,不是呀。她觉得自己比娘好,她不盼着儿子,她就要这个女儿。
乘歌天资聪颖,跟陶秀仙去人家后院里办事,没有不夸她的。
像个小姐。那些婆子拉着乘歌,这细皮嫩肉的小模样,可真像个小姐。秀仙,你好命哟!日后福气大了,保准儿能给乘歌找个好人家。
陶秀仙盼着乘歌能做个小姐,千金小姐,听着就贵气。她不情愿乘歌跟她一样,做个下贱人——三姑六婆全是下三滥,人人都瞧不起,出门受尽白眼,什么恶妇淫媒,什么贪财利口,全是骂她们的。
陶秀仙从不让乘歌做粗活,她把她养得粉白讨喜。乘歌六岁的时候,陶秀仙被叫去了南宫府上,照顾夫人生产。
夫人是真正的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打那儿一坐,就是道风景。陶秀仙伺候她,她不大爱说话,有时候只是坐着望窗外,可以一整天一言不发。
“胎投那么好,天生的小姐,”婆子们凑在一起纳闷,“又不叫她下地,也不叫她干活,你们说她整日在愁什么呢?”
丫鬟道:“谁知道呀!小姐心思,我们做丫鬟的哪能猜着。”
陶秀仙给夫人端水,夫人快枯萎了,她那么瘦,肚子却顶得高高的。
夫人。陶秀仙给她擦脸,你笑一笑吧!笑起来得多好看。
夫人扭头说。我没有高兴的事。
陶秀仙安慰她。你怀着小少爷呢,这是多好的事呀。
夫人怔怔流下泪,陶秀仙吓一跳。夫人,她慌张地给她擦,我是个粗婆子,说错话了!
我不想要。夫人两眼空空。我不想生孩子,秀仙,你帮我把他杀了吧。
陶秀仙悚然。夫人游魂似的,走向台阶。天生我南宫裕,就是为了生孩子吗?天,何必叫我做人?尽管让我做个草、做只鸟吧。
她踏空台阶,摔在地上。婆子丫鬟呼啦啦围上去,她挣扎着,掩面大哭。兄长。她喊,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教我读书作画!只盼着我是个蒙昧的傻子,永远不知道这份苦楚!
老爷来了,他真是一表人才,外头的人夸他夸得像天神。他扶起夫人,满面疼惜。
小裕。老爷叫她叫得极温柔。你梦魇了,忘了你哥子是怎么吩咐的?要吃好睡好,给咱们南宫家生个好儿子。
南宫裕瞧着他。我不生。
老爷把她扶向室内。午膳用金银卷,你最爱吃的,用完以后睡一觉吧。
南宫裕轻轻抽手,可是他握着她,仍然是那副温柔样。睡醒我叫戏班子来,你听一听,热热闹闹的,多好。
南宫裕说。我不生。
老爷注视她,婆子丫鬟都羞红了脸,纷纷垂下头。他把她送进室内,掰开她的手,在那深宅重檐的阴影里,柔声说。你梦魇了。
※ 如?您?访?问?的?网?阯?F?a?b?u?y?e?不?是?í????ù?????n?2??????????????????则?为?屾?寨?站?点
南宫裕突然开始尖叫,他凑近她,用那副好皮囊在她耳边低语。
小裕。他替她别开碎发。别逼我打你。
第29章 盼星月
夏六月,南宫府上花团锦攒,老爷设百花宴,邀请县内的乡绅耆老来赏花吃酒,随行的家眷如云荟萃,快把家门踏破了。
南宫裕出面应酬,女眷都围着她,众星捧月一般,好不风光。人人都说她命好,有个出息的哥,还嫁了个体贴的夫,真是天生的千金命,半点苦都吃不着。
陶秀仙陪在边上,生怕夫人听着听着就哭了,可是夫人很得体,无论旁人怎么说,她只管抬着下巴微笑。
笑不露齿。夫人对陶秀仙说。这是淑女戒律,我从前学画的时候,我兄长就不许我笑,他说女人不能太纵情,那样会坏规矩。
啊呀。陶秀仙不懂。夫人,这规矩怎么像纸似的,只叫女人笑一下就能坏掉?
你不懂,我也不懂。南宫裕拉着她,在廊下无人处格格笑。你以前在家学什么?怎么能出来做稳婆?我倒是羡慕你,能用脚丈量土地,还能用眼阅览山河。
夫人呀,你这真是小姐话。陶秀仙陪她坐,攥着帕子苦笑。我这身本事,都是从我娘那里传来的,她原是个药婆。
药婆,给人治病抓药,这是多好的本事。南宫裕依着花枝,略微惆怅。你们都在外头跑,见过的世面比我多多了。
什么世面。陶秀仙爱惜她这份天真。夫人,你不知道外头是个怎样的世道,人吃人,如我这般的女子,命贱得很!刚刚那戏文里还在唱:我做媒婆古怪,人人说我嘴快。穷的我说他有钱,丑的我说他娇态[1]。两下欺瞒,卑贱哪!
她学戏学得有模有样,逗得南宫裕直笑,南宫裕反劝她。你是稳婆,又不是媒婆,万不要听那些酸臭文人乱说。
稳婆媒婆,不都是“三姑六婆”。陶秀仙也笑,边笑边摇头。后宅问病求媒都少不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那些秀才老爷,非说我们都是恶妇刁民。
你别听他们的。南宫裕牵着她的手。要是能重投胎,我还想像你一样,做个稳婆呢!
万万不可!陶秀仙一时忘了身份,反握紧夫人的手。夫人,你可别说这种话,太不吉利了!你家住州府,生来不愁吃也不愁喝,仙女样的人物,要是到了我家,我可想都不敢想!
你爹娘待你不好吗?这下轮到南宫裕不懂了。
我爹一直盼着有个儿子,对我娘轻则谩骂,重则……陶秀仙对上南宫裕的眼睛,想起老爷,把后面的话咽下去,只说。我娘因为没生出儿子,在庄子里人人轻视,我两个姐姐都叫人卖了,也不知她们如今身在何处,还活着没有。夫人,贫贱之家哪有什么好不好呀?只要没养死,那就是大恩啦!
我没下过地。南宫裕轻轻侧过脸。但听我乳娘说,庄子里的日子不好过,她也是生了儿子才被人当人……我适才说的那些话,倒有些何不食肉糜,要招你笑了。
这有什么可笑的?陶秀仙情愿她高兴些。夫人说的那些词、那些画,我才是一概听不懂。什么肉糜,我都听馋了!
两个人又笑一通。南宫裕说。看来人各有烦恼,做稳婆有稳婆的苦,做小姐也有小姐的苦。
小姐的苦。陶秀仙望着她。你说与我听听吧,左右这也没有别人。
南宫裕拨过花枝。你说你娘没生出儿子,被人家轻视,可你哪知道,我娘生了儿子,也还是会被人家轻视。我家道中落,爹娘又早丧,只有个兄长相依为命,以前他教我读书识字,发誓这一生再也不要别人瞧不起我们南宫家,后来他中榜,做了官,别人再也不敢小瞧我们南宫家……但是我在哪儿?我开了蒙,原以为自己也能去外头争一争风光,结果我学的字、读的书,都不过是为了嫁人增添的筹码。
陶秀仙劝她。孩子月份大了,夫人,忍忍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