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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柔荑,脚须是莲足。小姐,穿上衣要身若拂柳,款摆婀娜,脱下衣要肤如脂玉,素面芙蓉。
“我有痣呀,”南宫青举起手,扒着自己肩膀看,“我还有毛——”
教养姑姑毫不留情,用细条抽她乱摸的手:“只要肤色白嫩,身体丰润,什么痣在小姐身上都是为你增添风采的。至于毛,交由丫鬟定时修剃,切记,务必要让自己瞧起来……”
“像个瓷娃娃!”南宫青大声,“那为什么还不准我吃饭?”
“因为你的腿太粗,腰也太宽。”教养姑姑皱着眉端详她,“眉好粗野,不够柔美,要修一修。肤色么,小姐,你前些日子跑野了,晒得太黑,也得好好养一养。”
南宫青不服,教养姑姑退开两步,继续说:“小姐,你这会儿心里定然在想,倘若你是个有本事的丹青手,就没人在乎你这些了是不是?你要真这么想,那你可真是个傻姑娘,你听着,就算你是咱们大显最厉害的丹青手,世人还是会以貌来论你。”
“我不信,”南宫青袒露着身体,“任须公大腹便便不修边幅,在开乐堂作画的时候虱子满头,还有代无守,出门只穿破衣烂衫,大伙儿都夸他们有狂士风采。”
“小姐,你想像个男人一样做丹青手,那也得思量世人愿不愿意像对男人一样对你。”教养姑姑目光怜悯,又端起她的姿态,“好了,罗姐儿,来给小姐穿衣。”
“可是姑姑,”南宫青捞起头发,胡乱甩了甩,眼神狡黠,“纵使你把我变成了瓷娃娃,我还会放屁啊。”
浴堂内顿时亮起个不雅的响炮,丫鬟们“哎呀”一声,齐齐掩住口鼻憋笑。教养姑姑几欲晕倒,她颤抖着举起手中的细条:“你、你你这个冥顽不灵的丫头!粗鄙!这是何等的粗鄙……”
南宫青快要笑倒,闹得鸡飞狗跳。
小姐不老实学规矩,州府那边就派人定期查看。一群嬷嬷入了府,教养姑姑也跟着挨训,为了不叫教养姑姑难堪,夫人亲自督学,南宫青再有不肯做的,夫人就用戒尺打自己,这下极见成效,不过两个春秋,南宫青就脱胎换骨了。
人瘦了,柳腰怜怜。肤白了,云鬓楚楚。她的眼不再看天,手不再作画,腿也不再奔跑。
走。走得佩环轻响,好一位大家闺秀。
坐。坐得裙衣无声,好一派温婉柔态。
没多久,州县乡野都知道南宫家有位温柔小姐,邻近的乡绅学子都请媒婆来说亲,有的田产丰厚,有的才高八斗。南宫青在屏风后窥探他们,看他们气宇轩昂,高视阔步,一个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罗姐儿悄声问:“小姐瞧着哪个合眼?”
南宫青说:“哪个都不合眼,看着就来气。”
罗姐儿轻轻拍她一下,劝道:“你就挑一个嘛。”
南宫青扭头,又扭回来:“那个。”
罗姐儿说:“那个呀,是州府来的少爷……”
“他的靴子,”南宫青扣了扣屏风,想看更清楚点,“骑马很好使吧。罗姐儿,你能不能照着模样也给我做一个?”
罗姐儿怕她把屏风扣破,赶紧把人给拉走了。
南宫青的婚事本由不得她爹娘做主,她舅舅早有安排。夫婿人选是岜州府督巡的一位新晋道员,家在京中,师出名门,是个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
舅舅把南宫青叫到州府,借春日进香的由头,请道员来参相。
那日教养姑姑和罗姐儿都如临大敌,天不亮就把南宫青拽起来,又修容,又上妆,给她的衣裳鞋袜,发髻钗环俱是精挑细选。临上马车,教养姑姑塞给她一支笔。
“小姐,”教养姑姑握住南宫青的手,“今日在庙里,你画吧,尽情画。”
她拂开她的碎发,像对待一件珍品。
“只要成了,以后姑姑就再也管不着你了,”教养姑姑鬓发微霜,“那些开乐堂的丹青手,你不是向往很久了吗?小姐,只要今日刘公子钟意你,你就能去京里,好好品那些画了,今后你喜欢的,刘公子都能给你!”
车帘一垂,南宫青就进了庙。
庙里有的是仕女美妇,她们清丽、温婉,又明艳,南宫青看花眼,几乎要以为自己坠进了神游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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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从梅林那边过来,远远的,只见他在前头引路。那刘公子由人簇拥着,风风光光地走近。
南宫青忽然开始笑,起初是掩嘴笑,后来索性扶着腰大笑。原来那刘公子是个半秃,青年才俊,好一个青年才俊。
舅舅发怒了,可是南宫青根本听不见。她以前从没有看过舅舅的脸,今天她看清了,舅舅和她爹一样,一样的卑怯嘛!
乘歌。南宫青笑散发钗。你比世上的人早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穿绫罗的也没什么了不起,大伙儿对上更贵的,都一样贱!
她笑着出庙,把妆擦了,钗也丢了。大路泥泞,她提起裙摆,大步迈出去。
咚!
春寒料峭,细雨夹雪,有辆牛车从远处驶来。
咚!
车上有人在拍鼓,那鼓声震动,听着一个女声唱着:“伏低伏弱,装呆装落,是非犹自来着莫。任从他,待如何[1]。”
咚!
牛车驶近,女声转了调,又唱:“乱纷纷世事不欲听,倒大来耳根清净[2]。”
咚!
牛车停下,鼓声渐止。车上的人俯下身,伸出手来,只作一笑:“青娘,要不要同游?”
雨雪交织,南宫青抬头,看见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乘歌,”她握住她的手,“你这个狂女!”
第34章 画与歌
南宫青登上牛车,遮顶的是把阔油伞,底下铺着层草席,三面用竹编的帘子做屏障,勉强能挡住雨雪。
“我这里只有粗茶,”陶乘歌倒茶给她,“请吃,暖暖身子。”
南宫青接过茶,也不怕烫,一饮而尽:“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一早就听说你要来这里上香,便过来碰碰运气,正巧,”陶乘歌看着她,“你出来了。”
“要真有那么巧就好了,”南宫青摸了把身下的草席,“你应该等了我很久,这草席都湿了。”
陶乘歌大笑:“小姐,瞒不过你。”
南宫青说:“倘若我今日没有出来呢?”
“那我就不会来了。我来,恰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出来。”陶乘歌说罢,随手卷起一面竹帘,给她看,“我们要出城了。”
牛车挂着粗笨的铜铃,一晃一响。因为时候尚早,所以街市上行人寥寥,偶有几个支摊的小贩,听见铜铃声响,都会驻足观望。
南宫青雀跃:“你这些竹帘都能卷起来吗?”
“能,”陶乘歌挂好竹帘,“只要你不怕冷,咱们就能把它们都挂起来。”
南宫青道:“没有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