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6
心上了,她就没问你旁的?”施老爷拉下脸,他也不用丹穗回答,自顾自说:“心越发贪了,不知足的老妇,跟她蠢儿子一个德性。”
丹穗不接话,心里暗暗赞同。
“陆承要是拿了账本来,不许你帮他对账。”施老爷嘱咐。
陆承辟宅另过时,施老爷送他一家位置颇好的绸缎铺,赠送的不单是铺面,还有货源。施家有自己的丝行和绸缎行,成货直供商铺,送给陆承的绸缎铺也包含在内。货供他挑,还给最低价,可以说这是只不用喂还能下金蛋的母鸡。
偏偏他用他亲爹那边的族人当账房,用他妻子的娘家人当掌柜,自己当个万事不管的东家,坐等收钱。等账房跑路了,他才意识到不对劲,跟掌柜一对账,发现卖七尺绸记八尺的账,多的那一尺账房自己塞腰包了。而这种情况持续多少年了也没人知道,账本攒了三大箱,陆承压根理不清楚,自然不清楚账房卷走多少钱,报官都说不明白。
“听您的。”丹穗应下,她拿茶壶出去,不一会儿换了壶热的安神茶进来。
“我这儿不要你伺候了,你对账去吧。”施老爷说。
议事堂用屏风一隔两半,屏风另一边摆着长桌高椅,桌椅都是黑檀木制的,颜色深,跟丹穗自己的书房不是一个风格,她用了半年依旧不习惯。
算盘珠子归位,宣纸摊开,丹穗抽出一本账本打开,字一入眼,她立马摒弃外物,专心致志地默记,整个人如入定一般,只有眼珠随着思考左右转动。
施老爷走出来,他挑一张圈椅坐下,目光落在丹穗身上不动了。
一柱香后,丹穗看完一本账,她丢下账本闭眼缓了缓,待紧绷的情绪转平,她起身倒水碾墨,这才察觉到下首多了个人。
“老爷,您要是觉得无趣不如让人喊韩大侠过来,他不是日日要练刀,让他来石园练,我跟着您也开开眼。”丹穗心里清楚,每逢她对账时,施老爷是最好说话的。
果不其然,施老爷听了她的话,便出去唤月亮门外守的小厮去喊人。
韩乙拎着刀过来,一进石园先听到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声音,珠子的拨动声没有停顿,每一声都直白有力,可以想象打算盘的人每一个动作都不含犹豫,估计小孩乱拨都没这么熟练。
“来了?以后你在石园练刀,注意不要伤到丹穗就行。”施老爷交代。
韩乙点头,他走到施老爷身边,也看清正堂上站在桌后垂眸打算盘的人,是丹穗,她的手指在算盘上飞快跳跃,灵活得快要舞出残影,对比下,垂落晃动的发丝几乎是静立不动的。
一盏茶后,跳跃的手指停下了,丹穗右手执笔沾墨,在宣纸上写下一行字,继而拿起账本一看。
施老爷见她得意地翘起嘴角,他也跟着笑了。
“这是算对了,她算的账跟账本上的账对上了。”施老爷跟身侧的人解释,他像是展示自己私藏的宝贝一样,骄傲地说:“你可别以为她是乱拨一通,丹穗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还极通算学,一本账别人要核对一两天,她半个时辰就对完了。”
日头偏过屋脊,天井下也暗了下来,飞檐翘角遮掩下的内室在一瞬间失了光彩,石砖的青灰、桌椅的沉黑如融化了一般席卷整间屋。
长桌上空悬挂的八角灯亮了起来,丹穗吹灭火折子,拿一本账继续翻动。
一簇灯火下,她像是一只深陷蜘蛛网的蝴蝶,翅膀已被蜘蛛啃食。
韩乙心生惋惜。
第4章 可怜 夜间插曲
日落霞生,风静云雾浓,日暮中的水城,在黄昏时变得雾蒙蒙的。
施园中悬挂的八角灯笼陆陆续续点亮,璀璨的灯光应和着河道上传来的叫卖声,竟比白日还要热闹。
丹穗从议事堂出来,见施老爷和韩大侠坐在石园中央的角亭,她绕过怪石嶙峋的太湖石拾级而上,走进角亭问:“老爷,天晚了,可要摆饭?”
“我吩咐过了,你忙完就摆饭,今晚给韩义士接风。”施老爷示意丹穗坐他身边,说:“坐下吧,待会儿多吃一点,我让厨房蒸了你爱吃的银鱼。”
丹穗从容落座,施老爷不发邪火的时候待她一向不错,吃穿用方面没得挑。
“太湖有三白,白鱼、白虾和银鱼,韩义士可尝过?”施老爷问。
韩乙点头,“在前往平江城的船上尝过。”
“那你有口福,刚打捞出水的鱼虾最鲜,可惜出水即死,运到城里鲜味略寡,好在我家厨子手艺好,饭食一向不错,你待会儿尝尝。要是吃不惯平江菜也别勉强,让厨子再做旁的口味。”施老爷和善地说。
韩乙道声谢,他不动声色地瞥丹穗一眼,见她垂着头揉右手手腕,他朝施老爷看去一眼,发现前一瞬对她还关怀倍切的老头子眼下对她的不适视若无睹,他暗叹可怜。
角亭四面垂着罗帷挡风,前来送饭的小厮看不清亭子里的情况,惧于施老爷的古怪脾气,为首的小厮靠近亭子时喊一声:“丹穗姑娘可在?”
“在。”丹穗起身,她打起帘子说:“快送饭上来。”
亭外暮色深重,一轮弯月寡淡地挂在天上,石园里矗立的石头模糊了形状,萦绕着水雾变得张牙舞爪。
施老爷是商人,一身的铜臭味,没什么赏石的雅趣,置石园只是为了附庸风雅,买来的石头以大、怪、奇闻名。每到夜晚,丹穗走在石园心里忍不住发毛,她总担心黑黢黢的石穴里藏着要害她的人。
饭食摆好,小厮退下,青色罗帷落下,丹穗回到桌前替施老爷盛汤挟菜。
三个人六菜二汤,其中一道汤是施老爷每日要喝的老鳖汤,丹穗给他盛一碗放在手边。
“你也坐下吃,你累半天了。”施老爷发话,“账本可有问题?”
“账都对得上,只要铺子里的出货和存货跟账本上一致,那就没问题。”丹穗说。
施老爷朝对面看去一眼,日后他发病若能得到控制,不会当众失态,他或许能走出家门。
“韩义士,这些菜可合你的口味?”施老爷关切地问,不等韩乙回答,他转而对丹穗说:“跟厨房吩咐一声,往后给韩义士的饭食多添两个肉食,少鱼虾,习武之人喜食重荤。”
丹穗应下。
韩乙也没拒绝,本邦菜精细,口味咸甜,他吃不惯,而且这些鱼虾豆腐也不下饭,吃着还麻烦。
一顿饭下来,韩乙没吃饱,桌上另外两人一个吃得慢,一个吃得少,整得他不好意思大口吃喝。
“以后我的饭送去我屋里。”他跟施老爷说,他不愿意再跟他一起吃。
施老爷也没打算顿顿跟他一起吃,他笑着应下。
见韩乙欲走,丹穗忙开口:“老爷,今晚不如让韩大侠安置在议事堂?万一您夜里发病……”
“对,我夜里也有发病的时候,韩义士不如歇在议事堂,我一旦有不对劲,你立马把我打晕。”施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