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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鼻头,嘴唇肉嘟嘟的微微上翘,一笑,两个酒窝。

剪着个锅盖头,穿着身旧军装改做的衣裤,打着赤脚,身后丢着双黑色绣有花草的小鞋子。

褚辰将手里的公?文包,连同刚买的东西一起递给周大?明,请他帮忙拿着,上前俯身蹲在孩子面前,笑道:“你叫采采,对吗?来,介绍一下,我是四舅,妈妈有没有跟你提过,小时候,她老?欺负人了,经常抢夺我和你三舅的吃食玩具。”

采采瞪着双眼看?他,一转身捡起地上的小鞋子,撒丫子就往住院部的楼上跑,“阿奶、阿奶,你快来啊,有人贩子,拐小孩哩——”

面对众人或敌视或警惕的目光,周大?明乐不可吱,“哈哈……误会?、误会?,这是孩子的舅舅,亲的,第一次见外甥女,热情了点,吓着孩子啦。”

说罢,扯了褚辰往楼上走。

褚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随之“噗呲”一声笑道:“孩子被教得真好!”

“边境嘛,走私的、违法乱纪的,从没间?断过。孙建国?是独子,他又只有采采这么一个女儿,如今他受伤瘫在床上,孙大?娘、孙大?叔可就指望这孩子日后给儿子养老?呢。”周大?明说着看?向褚辰,那意思不言而喻,便是你姐跟人家离婚,孩子也别想带走。

褚辰颔首,孩子的去留,得看?他二姐的意思。

周大?明以为褚辰赞同他的观点、主动放弃了孩子,一把揽过他的肩,笑道:“好兄弟,等会?儿你见到孙大?娘就知道了,为人在正直厚道不过。你二姐嫁过去,孙大?叔便托关系将她安排在小学教书,再没下过地,农忙时,也只是在家带带孩子烧烧饭。”

说着话,两人上到二楼,远远就见采采站在间?病房门口拉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指着楼梯口说着什么,不妨瞅到他们上来,瞬间?瞪大?了双眼,小身子一扭躲到了老?太?太?身后,尖叫道:“啊,人贩子过来啦,阿奶、阿奶,快进来,关门——”

说罢,就要扯着老?人往病房里躲。

孙大?娘认出了周大?明,一把将孙女揽在身前,笑道:“胡说什么啊,那是周伯伯,前天刚来过咱家,不记得了?”

采采扭头再看?,仔细辩认了番,不好意思地抓抓脸,咧嘴笑道:“还真是啊,我方才没瞧清楚。”

“那采采要对周伯伯说什么呀?”孙大娘说着松开了揽着孙女的手。

采采对着走近的周大明和褚辰站直身子,深深一躬,大?声道:“对不起!”

“没事没事,”周大?明笑着一指褚辰,“采采,他方才跟你说的话还记得吗?你应该叫他什么?”

采采扭身抱住奶奶的腿,悄悄朝褚辰看?去。

褚辰朝她笑笑,跟孙大娘道:“大娘你好,我是褚韵的四弟褚辰,我姐她还好吗?”

孙大?娘从周大?明那知道他今儿会?来,一早就等着了,闻言打量眼褚辰笑道:“刚吃完饭,在看?报,快进来吧。”

褚韵听着门外的动静,放下手中的报纸,紧张地看?向门口。

她没想到,家里收到她求救的电报,会?让四弟过来。

四弟啊……自小随爷爷奶奶住在茂名路央行分的公?寓楼里,偶尔回家,爸妈待他像客人。

她自小聪慧伶俐,深得姆妈喜欢,自然?看?姆妈的眼色行事,在有数的相处里,待他亦是从没亲近过。

再说,那会?儿她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便是知道他提了爷奶准备的点心糖果回来过周日,也没时间?陪他聊天、玩耍。

64年爷爷病逝,奶奶跟着一病不起,他回家的次数更少了。

两年后,她和因为有严重气喘而晚上学的大?哥一起读高三,距离高考不足一个月,陡然?接到了高考停止的消息。

毕业了,分配一直没有着落。突然?一夜之间?,到处都在宣传“广阔天地,大?有作为”,鼓励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到边疆去、到农村去,到需要我们的地方去。

街道办事处和居委会?找到家里,说是“两丁抽一”。

当晚,大?哥的气喘病便犯了。

文化大?G命没闹起来时,都是奶奶托人从国?外买进口药,转转弯弯带进来。66年自然?是不能了。

大?哥的气喘病一犯,爹爹和姆妈都紧张坏了,赶紧将人送进医院打针、接氧气、吊葡萄糖……

一连折腾了几天都不见好,她便主动跟姆妈说,她下乡。

她这边名一报,没两日大?哥便被安排进了无线电厂。

那一刻,心下不知是啥滋味。

姆妈可能自觉亏欠她吧,行李箱里给她塞了五百块钱。

西双版纳,她自己?选的,想象中是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地方。

风景是真美,没让她失望。

可一到农场,她就后悔了。

住的是阴暗潮湿的茅草屋,吃食上是缺油少菜不见肉,一到雨季,青菜断顿,天天喝盐水汤。

她从来不知道干农活是那么苦,刚到农场便遇到了秋收秋种,跟在老?职工身后,手握镰刀割稻,半天不到,一手的水泡,下工时两条腿都不会?走路了。

早晨醒来浑身酸痛得像是大?车碾过,哨子一吹,立马就得爬起来往田坝跑,太?阳火辣辣的,晒得脸、手、脚都蜕了皮,露出里面的嫩肉火烧火燎地疼。

一不注意被蚂蟥、蚊虫叮咬到了,身上便会?长起脓疱疮,疮口发炎,又红又肿,走路疼得一瘸一拐,秋田里泥水一泡,脓疱破了,伤口感染,大?片皮肤溃烂。

现在她身上、腿上斑斑点点连成片的疤痕,都是那时留下的。

繁重的体力劳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觉得心里迷惘,看?不到前路。

遇到孙建国?正是她走头无路的时候。

1970年爹爹下放农场,奶奶住处被抄,她黑五类的身份在农场传开,人人可欺,就连一向憨厚和善的连长都向她伸出了魔爪。

那会?儿为了活命,哪怕是一根稻草,她也要拼命抓住向外爬。

几年安稳日子过得,她都快忘记沪上的生活是什么样了,没想到,命运再次将她推向了选择的岔路口,孙建国?瘫了,高考恢复了,她有回城的机会?了。

“二姐?”看?着采采扑向的病床,褚辰迟疑地唤了声。

床上的女子,皮肤黝黑粗糙,抚向采采头顶的手,指关节粗大?,眼角堆积着细密的鱼尾纹,亚热带的烈日和风雨无情地重塑了,当年那个生长在优渥环境里的娇美沪上姑娘,并?改造了她的外部形象和精神气质,使其?更接近于当地的农妇。

“四弟……”褚韵轻揽着头往她怀里扎的女儿,打量着立在门边的青年,一米七八的个头,俊朗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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