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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他开口,就听楼下一声呼和:“这得弹到什么时候,直接听那《责圣》罢!”

紧跟着又是一阵称是众人哄语,那唱曲的艺人也是有真功夫的,只一打弦,音调就应着酒客的赞美,急转直上,仿若即将破屋扶摇而去。

他跳过一半的折子,直接应了众人所点的那曲《浪淘沙·责圣》,喑哑老嗓唱念出胜过琵琶的苍凉惊声:

“瑶殿梦犹温,惊破残魂。”

“苍生河汉卷腥尘。”

“把臂悲辛托重日,有誓莘莘。”

上半阙哀悲使人心愁,尾音尚未收拢,再拨出的健乐犹如雷惊撞鼓,雄浑慷慨:

“告上岂安身?匡济业存。”

“盛衰今古当由人!”

“戴甲枕戈驱神策,涤宕寰辰!”

梁道玄静静听着,之后琵琶声便被浪潮般的叫好淹没。

这首曲子是讲本朝德宗纯皇帝冲龄践祚,八岁登基,彼时其父太宗皇帝驾崩前嘱托熊氏皇后垂帘,临朝摄政,抚育教导这位非她所出的幼主。

如此几年后,一夜熊太后梦太宗示警,醒来后忽闻宵柝震响,果然如太宗托梦所言,呼罗残部与羌夏联姻,联军犯大宣朝皇土,大军已至雁西关。

熊太后是将门虎女,见小皇帝战战兢兢吓得要死,当即发怒,斥责皇帝不应软弱,当以天下黎民江山社稷为先,率军亲征。

这曲《浪淘沙·责圣》既有缠绵悱恻的帝后情未了,又有铿锵激昂之果断杀伐,从来都是百姓酷爱而经久不衰的一篇唱段。

众人陶醉于音律的美妙与辞藻的畅意,而梁道玄却陷入沉思。

其实太后摄政因本朝多有幼主,却也常见,且前几位摄政太后大多英略过人,治国教子皆为天下楷模,所以自己妹妹梁珞迦能顺利摄政,大概也有这份光荣传统的功劳在。

这样想来,自己妹妹和外甥这对孤儿寡母的舆论环境其实也不是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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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帝京秋深(一)

贯天江自北威府至帝京,贯通半世,通达南北,北地隆冬封航,可自丰州起一江沿岸无有落雪,仍未寒冻,坐船南下不出四五日便抵达帝京北面要塞崇关水道,远远已是能瞧见北门外水市码头的繁盛热闹,梁道玄和崔鹤雍兄弟二人也换过穿戴,预备下船。

他们都不是第一次入京,新鲜感全无,要说紧张,崔鹤雍是有些的,但梁道玄想得却是其他。

“大哥,一会儿见了姨母,千万别先提此次行程的麻烦处,她心思重,身子又不好,别教她劳心。”

“你一向孝顺体贴,我晓得。”崔鹤雍说道,“只是你姨丈在朝中为官,尽管不是重器之臣,或许也早已听到了风声,你私下倒是可以听听他的消息,有无缺补咱们所知。”

梁道玄立刻领会这话里其他的意思,眨眨眼,故作恍然大悟道:“也是,这话姨丈必然不会同姨母说的,他们二人从来只聊风花雪月儿女情长,庙堂之事再大,在我姨丈眼中,也重不过为我姨母描眉敷钿。”

“刚说你孝顺,又在这里排揎长辈。”崔鹤雍的紧张顿时散去不少,这话虽是调侃,但表弟的小姨和姨丈他也见过,他自诩和妻子武兰缨青梅竹马兼之少年夫妻感情非比寻常,却也不敢同这对四十来岁仍然老房子越烧越旺的中年夫妻比什么恩爱缱绻、鹣鲽情深。

果不其然,这对夫妻来接外甥,也是形影不离的,想来为了陪爱妻,卫琨卫大人又找上司饶了假。

“我那苦命姐姐的好孩子……”

当然,除了二人的感情,一成不变的还有梁道玄的姨母戴华箬迎上来的这句话,多少年次次如此。梁道玄却仿佛还是第一次听,笑吟吟扶住哭得发颤的姨母轻声道:“姨母,姨丈,快别伤心了,这回我常住帝京,你们可以看个够了。”

这般熟稔的语气,犹如常年养在膝下的孩子一般,没有半点见外和冗余的礼数,窝心得卫琨都掉下了眼泪:“好好好,给你腾出了挨着小花园的屋子,可亮堂了!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快哄哄你小姨,三天前咱们就问着信差人来等,左右没有消息,她疑你半路船翻了掉进水里,哭得饭都没好好吃。你看,我就说,我们玄儿福大命大,这辈子必然无灾无难的。”

卫琨虽年届四十,但许是多年闲差,无甚可气无甚可烦,容貌与气色说是三十岁年轻郎官都有人信,身姿依旧挺拔,无有大腹便便的颓态,唯独笑起来眼角藏不住年龄,一层层的笑纹展开,满眼尽是长辈的慈爱。

与之相比,被一袭霁色披风拢住的戴华箬也不遑多让的年轻,他们二人膝下唯有一女,已然成亲,如今随着官身的夫婿在外任,二人便是这样人前一站,任谁也看不出已是快做外祖的人了。尤其姨母,举手投足的娇态便是好多闺中女儿都要被比下去,偏她一副弱柳扶风的做派,人又生的纤细柔美,全无矫揉做作之感,尤其是那捻帕拭泪的动作教人心都碎了。

“哪路水神不开眼,敢教我姨母伤心落泪。”梁道玄搀扶着姨母,到了码头为给往来官宦贵客们遮风挡雨搭建的遮亭,这里避开人多口杂,又有竹帘帷幕遮挡,是久别重逢等不及回家说话的好地方。

“晚辈见过表姨丈,表姨母。”崔鹤雍规规矩矩行礼,他随着梁道玄也将二人往亲近了叫。

戴华箬含着眼泪带笑颔首,卫琨也笑着开口道:“雍儿愈发的一表人才了,好啊好啊,这一趟辛苦外任归来,今日不如也住咱们家去,一道吃饭也热闹。”

卫琨好客和善崔鹤雍是知晓的,也明白这不是客套话,欣然答允道:“表姨丈惠请,自当从命。”说罢不忘向戴华箬说道,“一路虽然奔波劳碌,但请表姨母放心,表弟身体康健,绝无大碍。”

戴华箬这一双眼始终盯着容貌肖似姐姐的梁道玄,泫然欲泣道:“你们都说玄儿好……可我怎么看,那也是比上次见瘦了,又过了长高的年岁,果然是遇见什么事有了烦愁,快和小姨说说。”

梁道玄对这样的情形和话语早已应付得得心应手,只言笑道:“姨母,我好得很啊,你看……”

“敢问……可是国舅爷尊驾在内?”

一声尖细却竭力压低的嗓声打断了温馨的闲话家常。

隔着帘幕,只见毕恭毕敬含脊垂首的三人影子,崔鹤雍上前撩开,亭内皆是一愣。

三位宫中太监朝梁道玄齐齐施礼:“见过国舅大人。奴才奉懿旨,迎国舅大人入宫。”

这下所有人都呆住了。

太后消息灵通,派人不知道在此处蹲守多久,或许沿途还有耳目……总之梁道玄一露面就被捉住,一刻没有缓和。

要知道按照规矩,他今夜好好休息,第二日沐浴更衣修饬一番仪容后,再走程序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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