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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抗阁权。
在以往的博弈中,他和文官集团有来有回,他赢过几次,文官们赢过几次,双方打为平手,谁也不能压过谁一头。
但加封林氏为皇贵妃之事,内阁似乎决心力争到底,以往办法失灵了。
内阁是太后的铁靠山,太后不让林静照进后宫,林静照便进不了。
他这皇帝也得对内阁言听计从。
这不是贵妃名位之争,而是权力之争。
“铛——”朱缙运手敲向了磬,冗长的余音在深邃的大殿中回响。
玄微妙济的显清宫原是参悟天机之地。
“逼君不已,谓何?”
看似淡淡一句闲评,蕴藏杀机。
周有谦深感意外,承受不起君王如此重言,“臣怎敢逼君王?臣绝无此意!老臣愿一死奉社稷!”
余下几位大学士亦接连叩首,有的额头都红肿了,以证清白之心。
这似乎是帝王第一次明确提出批评,谁损害林静照,谁就去阎王那里报到。
朱缙批驳道:“若众卿家不遵圣旨而自行决断,朕当归藩以避贤路。”
随即将礼部的奏疏原封不动掷回,以为上面拟定林氏为“妃”字实在刺眼,位份太低,命令再议以闻。
皇帝将他的命运和妖妃的绑定在了一起,坚决不退步。
内阁铁了心了对抗妖妃。
皇帝也铁了心要庇护妖妃。
双方硬碰硬,必定有一方头破血流。
若不能护得林静照,皇帝便要辞归不干。
君王辞归岂是儿戏,众臣不得已暂时接受皇帝圣谕,重新考虑林氏的位份。
说实在,妃位对于林氏来说不低了,太后的意思是将此女打入冷宫。
圣上和太后在斗法,争夺的中心就在林静照。为了林静照,一向温和的天子变得偏执或曰疯狂,完全枉顾江山社稷。
周有谦最终带领群臣出了显清宫,捏着被打回来的奏疏,浓浓一声叹息。
礼部尚书江浔等人刚被皇帝训斥一顿,六神无主,皆等首辅意思。
向皇帝施压,皇帝不吃这一套。
周有谦知自己是内阁的领头人,册封妖妃这等丧德之事绝不能出于己手,掉下项上人头,也要抗争到底。
他可以被小看,整个文官集团的力量却不能被小看,千百年来文人的风骨。
看看究竟是文官的骨头硬,还是林静照那妖妃的骨头硬。
“先回去吧。”
第5章
初春三月,暖洋洋解冻的天气。杨柳枝抽出了新芽,野草底下有了新的绿意,北归的大雁高鸣翱翔于碧空。
礼部尚书江浔从皇宫匆匆归家,脸色灰暗,满身疲惫。
姨娘冯氏领着婢女迎接,“老爷今日怎么去了这么久?”
江浔进得卧房,褪去了官服,净了手,回道:“宫里临时出了点事,稍晚些。”
冯氏惯会察言观色,“老爷这是又遇上麻烦了?”
江浔藏着心事,“妇道人家不要胡乱打听。”
冯氏嗔怪,刨根问底:“妾身是担忧老爷,朝中究竟出了什么乱子?”
发妻病逝后,冯氏这妾室便当起了家,多年来抚育儿女,操持中馈,端着正室的派头,帮江浔在朝堂上出谋划策。
江浔拗不过,将君臣争尊号的事说了。陛下要加封林氏,内阁不同意,双方便斗起法来。
冯氏咋舌:“陛下当真……这般看重那位娘娘?”
江浔重重叹息:“岂止是看重啊!”
那简直是极度的偏宠,盛宠,本朝开国以来没有哪个后妃能得如此厚爱。陛下是疯子,遇见林静照完全失去了理智。只要林静照一句话,陛下能将整个后宫废黜了。
想起在显清宫的遭遇,江浔此刻仍挂着冷汗。
冯氏疑惑:“这是为何?陛下乃修行之人,素来冷淡心肠,不亲近女色。”
江浔道:“正因陛下是修行之人,投鼠忌器,才更容易中林静照的招儿。据说此女是龙虎山的女冠,神仙转世,有长生不老之术,最会蛊惑人心。”
冯氏默了默,陛下斋醮的事是禁忌,不好私下非议,道:“无论如何,陛下册封嫔妃是后宫私事,内阁不该插手。”
江浔揉着太阳穴:“问题是陛下定要加此女为‘皇’贵妃,多一个皇字,危及太后和皇后,从私事变成了朝廷公事,内阁不得不插手。”
冯氏道:“陛下读书多,年轻,又聪明,下定的决心恐怕不会轻易改变。”
江浔叹道:“是啊。”
周有谦将烫手的山芋推给他,命他去写奏章驳斥林氏。
过后周有谦仍稳稳坐首辅的宝座,他却被陛下冷眼相待,前程仕途尽毁。
冯氏埋怨:“周有谦这是给老爷设套呢,老爷私底下送了周有谦那么多金银,他却一点不罩着老爷。”
江浔连忙阻止:“这些话也是白日能说出口的?快快住口。”
冯氏不听,继续道:“良禽择木而栖,周有谦不是个能倚靠的,妾身常劝老爷换棵大树,老爷偏偏不听。”
江浔一阵心酸,为了从金陵冷曹调回京城,他的确明里暗里给首辅周有谦送了不少银钱,几乎倾家荡产。
本以为抱得大树好乘凉,周有谦却压根没看上他,端着清流的架子,不惜得与他这失意多年的酸儒结交。
也是,他足足比周有谦早中了十年进士,混得却远远不如人家。在论资排辈的官场,他这等失意政客只有亦步亦趋替人背黑锅的份儿。
“你说得简单,哪有那么多大树可抱!”
官场是一张人情故旧织成的巨网,周有谦是文官之首,天底下只此一人。
“老爷糊涂了,臣子终究是臣子,再怎么厉害也是臣子。老爷何不调转舵向,去侍奉金銮殿上真正的天子?到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还敢鄙视老爷。”
江浔下意识皱起眉,“你是说……”
去陛下身畔,助陛下一臂之力,加封皇贵妃。
冯氏点头。
“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江浔斥道。
临阵倒戈,背叛了整个文官集团。
冯氏据理力争:“妾身一介妇道人家自然不懂,妾身只知道臣子再怎么力争,最后由陛下给出标准答案。”
既然做侍奉别人的狗,那便没有尊严可言,只要主人喜欢黑的也能说成白的,白的也能说成黑的。是非黑白,远远没有自家仕途要紧。
不是这个道理吗?
江浔再三示意冯氏住口。
陛下虽年轻,心却比日月都明亮。如果要效忠,最好是发自内心真的效忠。做个墙头草,下场一定不会好。
起码在目前,临阵倒戈的事他还不敢做。
……
午后。
江浔的女儿江杳闷闷不乐,在院中百无聊赖地舞剑,弄得枝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