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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把自己当神仙了,陛下竟也纵容。

赵贵人哭得伤心,狼狈而归,心想总有太后和皇后娘娘收拾林静照。

林静照一身猩红吉服,头盖红纱,大病初愈的肤色在月光的映衬下白极了,沾满了光辉,浑身萦绕着洁净气息。

至仙缘殿,她抚了抚腕间红手串,长吁了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踱入,一叩首在地面:“臣妾拜见陛下。”

殿内挂着青纱帘幕,壁上泛黄的古画前矗着两只白瓷瓶,瓶身篆刻有鱼兽翻涌于波涛的纹理,插着几枝新摘的荷花。

朱缙一袭紫霜色的鹤袍,青松月冷,褒长的博袖垂曳在地,于案前调弄沉水香。

宽广的内殿,缭绕着清响的磬音。

“起来吧。”

林静照见他仍然道教装束,殿内清冷全无新婚的氛围,自己却穿着火红的嫁衣,与虚室生白的修仙之境格格不入。

她只愿赶快谢恩赶快离开这儿,没有起身,继而表达自己对他赏赐皇贵妃之位和金银宝货的欣喜之情,不胜受宠若惊。

朱缙视线移向她,“不是前几日还不要皇贵妃的位份?”

林静照内心波澜,谨慎答道:“是臣妾糊涂。”

他漫不经心地幽幽:“想通了便好。”

口吻中没有夺人的气势,夜色如水,透着微凉,仿佛沉沉融进暮色中。

林静照经他廷杖群臣血溅午门一事,对他的敬畏又深了一层。伴君如伴虎,每一步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从前臣妾过于愚钝,悔不当初,希望现在改过自新还来得及。”

玉质器皿响起细微动静,朱缙仍在调制香料,寒若雪洞的宫殿一缕香烟笔直飘升,静得仿佛飘在人心上。

“方才是谁在外聒噪?”

林静照回禀:“是赵贵人,她想给陛下进献仙丹。”

朱缙道:“你将她赶走了。”

她一噎,分不清他的话外之音,“臣妾恰好前来,与赵贵人照面,并未说话。”

朱缙抬起眼睛平静地说:“那是皇后的人,得罪了她们日后有你遭罪的。”

林静照清橘般温润纯真,雪颈一道弧线,嗓儿又细又亮,“那臣妾也不能将陛下让给她,今日是臣妾和您的新婚之夜。”

新婚之夜四字从她朱唇中吐出,泛着别样的意味,一下子拉近距离。

朱缙笑了下,似比月光寒冷,温柔敦厚地说,“过来。”

林静照遂一阶阶登上汉白玉基台,整理了裙摆安静地跪在他身畔。

灯火摇曳,飘荡于殿内的浓重空气。

“做得好啊,”他轻剐着她额前发丝,赞许,“朕的皇贵妃是不能受委屈的。”

林静照面色微红,湿羽般的黑睫低垂,依从地接受他的摩挲。

朱缙明亮清透的手,如仙府气色,雪卷晴山,握笔时极是漂亮。她将其握住,以脸颊贴之,辗转摩蹭,阖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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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来的磨合已让她摸清和他相处的模式,低微如尘埃,蝼蚁般仰望,才是她一个深宫嫔妃对帝王该有的。

公开场合,她和他疏离庄严有礼;内地里,她只能跪在他的脚下博宠。她既是他的贵妃,也是玩物。

尤其是那夜他占有了她,二人之间最后一层窗户纸被捅破,心照不宣,再无什么可遮掩的。

林静照试探着道:“陛下不喜欢赵贵人,您对她们一直很冷淡呢。”

朱缙轻捻着她颊上软肉,“皇贵妃不喜欢的人朕也不喜欢。”

她将下巴搁在他盘起的膝上,人偶似地一动不动,“陛下当真眷顾臣妾。”

他仙目山河般深邃汪漾,慑人心魄,粼粼只倒影着她。暗夜静谧无声,篆烟细细,二人共同沦陷其中,夜的时光缓缓逝去。

“朕虽心念皇贵妃,奈何皇贵妃不念朕。”

朱缙嗓音如山间冽泉。

林静照见他容色还算和蔼,接道:“陛下这般说实在冤枉,前几日您任臣妾高烧不闻不问,留臣妾一人在病榻上苦苦挣扎,还以为您不要臣妾了。”

他似真似假地揶揄:“皇贵妃一直心系他人,朕不敢冒然探望。”

她早知他凉薄,冬雨一般缓缓渗透到肌肤之中,寒了一寒。

“臣妾日后一定谨言慎行恪守本分,您即便责怪臣妾,也好过对臣妾不闻不问。”

她抚着满头冰冷珠翠,独一无二的皇贵妃位份,皆是拜他所赐。

“除了陛下,没人这样宽纵臣妾了。”

朱缙浅浅筋骨的冷白指节蹭了下她额头,终于大发慈悲问了句,“还烧吗?”

林静照摇摇头,佯装着气色健康,“臣妾不敢以病容面圣。”

一副欣然从命的样子,以退为进地博取他的怜惜。

虽然他抚她的这双手日后还会抚过无数后宫嫔妃。

他笑了笑,没再言语。

白濛濛的月光照在帝王清寂的身影上,林静照依偎在朱缙膝上,许久没动,朱缙握着湘管沙沙落在宣纸上批阅着奏折。

她极少见他批阅奏折。

作为皇帝他从来视朝,奏折皆是内阁票拟了由司礼监代为批红,他最多看一眼,深居九重宫阙便掌握住了天下命脉。

她一直很纳闷穷乡僻壤的湘王世子怎会有如此气魄,智斗内阁,将陆云铮这等生在京城脚下的三榜进士玩弄于股掌之中,木偶似地操纵大臣。

没有翰林大学士的教导,没有三五年帝王术的学习,没有预先势力的积累,一个先考早丧、年纪轻轻的藩王世子完全凭天赋和智慧到如此地步,简直可怕。

“看什么?”

朱缙停下了笔,红砂墨水点撒了一片纸,点出她,“想干政。”

林静照忙收回视线,“没有,臣妾在看陛下。”

他简疏地笑,“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扯谎于朕作甚?”

窗外小月飘飘漾漾洒在黝黑的竹枝上,天空被夜色浸染得一汪墨蓝,北极星微闪发出寒色光芒,远方山色独青青。

林静照被不安的情绪左右,硬声道:

“臣妾……就是看陛下。”

朱缙心如明镜似地,“朕知道江家小姐巾帼不让须眉,从来不养在深闺中,而纵横朝野,为太子出谋划策。”

她依旧镇定着,从他膝上下去叩首而跪,郑重其事地说:“臣妾不敢干政,从前也只是一介宫廷女官,洒扫粗使,侍奉太子左右,从未干涉过懿怀太子的政事。”

“朕又未责怪你。”

朱缙以处变不惊的明君风度,宽纵她偷看奏折的行径,“你和朝中那些人一样,都是朕的臣子。他们对社稷有功,你也对社稷有功。只不过一方在前朝,一方在后宫罢了。”

廷杖百官,许多制约皇权的老臣勋旧直接被杖死。皇帝皇权收拢,乾纲独断,从此以后再无内阁,生杀予夺皆裁自圣心。

这皆是林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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