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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派,开始了他乾纲独揽的专权生涯。

正所谓“人臣太贵,必易主位”,朱缙眼睁睁看着朱泓的江山太阿倒持,玉鼎易人,深深明白君臣异利的道理。在他眼中,首辅虽是首辅,内阁虽是内阁,仅充当办事的走狗和木偶,绝不容许瓜分半丝权力。

为了永远保证大权独揽,他首先启用了祖宗留下的镇抚司锦衣卫,大搞密探,明面上撒下一张网,无差别监视臣工百姓。

其次从中挑拨离间,众臣犹如监视网中的一个个节点,互相攻讦、检举,使这张监视网牢不可破,以一得十。

天下宁有一政一事不在帝怀,困在网中的臣工戒慎战栗,顶礼膜拜,如履薄冰。

当一个干练成熟的首辅修炼成功时,皇帝总是日夜难安,不动声色地予以制衡打压,扶植另一个人取而代之,除虎狼于腹心肘腋之间。

陆云铮初为首辅时,志骄意满,本蓄势为百姓做一番实事,却无端遭朱缙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辱贬谪。前者疑惧惶恐,锐气渐渐被消磨,最终滑向毁灭的深渊。

恩威莫测,阴晴不定,朝令夕改,是皇帝本人最鲜明的写照。需要用陆云铮时,朱缙好话说尽,一旦陆云铮进入了权力核心,便被蓄意为难,实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朱缙本性更刚愎自用,偏狭狠毒,未曾接受过正统皇太子教育的他,没有和衷共济的宽大心怀,更不懂太阳普照大地的道理,和大臣之间不是友善合作,而像敌人般猜忌。

他日夜防范,隐居道观于幕后操纵大臣四肢的傀儡线。又极端惩挫,好以猜疑诽谤戮辱臣下,威严震慑,使满朝文武沉默如鹌鹑。

以前的太后皇后,现在的陆云铮,没什么区别,统统都是权利的殉葬品。

朱缙不会饶恕陆云铮,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答案。更何况,陆云铮是她的爱人,更加有了必死的理由。

她救不了陆云铮,陆云铮也救不了她。害死陆云铮的人,偏偏是她亲爹爹。

陆云铮押刑场之上,她困深宫之中。

纵使往昔再多的美好回忆,终究得各走各的路,各顾各的命。

林静照此生已再无牵挂,除了对死亡本身的恐惧外,似乎离开真的是一种解脱。

可是,她偏偏懦弱迈不出那一步。

人来世上一遭恰如渐渐西斜的太阳,谁甘心提早离开?

林静这温润的眼睛湿润,长睫在秋阳的照耀下根根分明,如刷子颤巍巍地翕动,努力消化着悲伤。

也不知何时,才能等到救赎。

……

陆云铮以子虚乌有的叛国罪被判斩首,死不瞑目,死后哀荣尽毁,不得全尸。

因江杳的自尽,江家全家认定了陆云铮是负心薄幸的中山狼,拒绝使自家女儿和陆云铮合葬,要回了杳杳的尸体,埋在自家祖坟,陆云铮的残尸则由陆家人自行料理。

陆云铮生父早逝,流年不幸,亲眷死得七七八八早已没什么人了,仅剩一个八十多岁哭瞎了眼的老母亲。好在圣上恩典,未曾祸及家人,允许那老母亲自生自灭。

数日后,内阁大洗牌,江浔官拜文渊阁首席大学士,成为排挤陆云铮的最大赢家。

江家老爹如愿以偿,终于当上了首辅。

秋,如黛的远山越加墨浓,朦胧的橘光跳跃在兰花梢头,蜻蜓盘旋。

明窗净几间,褪了暑热的西风透过丛丛墨竹筛进室内,微觉凉意袭人。

林静照坐在窗畔誊写着青词,提笔濡墨,墨汁黑渍不经意染到了小拇指上。

方要擦去,另一只皓白颀长的手却先一步握住了她,以绢轻轻摩挲,将墨迹擦干净。

圣上驾到。

林静照起身如仪跪拜。

朱缙自顾自地盘膝坐在她的矮桌边,雪袍上描绘的仙鹤百于地上霜,如秋风般肃穆端庄,浑然一神风仙气的道长。

他抬手允她平身,“私下里就莫要行如此大礼了。”

林静照垂下眼皮颔首,君臣界限不可逾越,遥感近来他来自己宫殿的次数频了些。转念一想,他刚如期杀了陆云铮,自然心旷神怡,找个说话的人耀武扬威一番。

她低沉地嗯了声,落座,如芒在背,提笔誊不下去青词。他在咫尺之处凝视着她,目光深沉细腻,似深秋着色很淡的旷邃天空。

索性撂下笔,“陛下,这青词是明日献给您的,您不能现在提前窥看。”

朱缙方才倒没看青词,而在看她,见她怪罪,平淡无奇地移开视线,“什么好东西,这样神秘。”

林静照坚持道:“臣妾想让陛下看到最完美的青词,所以请您先行回避。”

这话落到朱缙耳畔,成了无形的逐客令。

他墨眉一挑,修长的身躯向后散漫然倚靠在她柔软的蒲团上,偏生不走,“那朕不看,在此陪你行了吧。”

林静照无计可施,又恐多说触怒了他,垂头丧气握着笔,那种不适感始终未消散。

隔了会儿,大抵是他也感到无趣,信手拿了卷书在手,状若也要读会儿书。

她自是侥幸,暗暗吐了口气。

朱缙忽微敞了襟怀,以惯有瘆人的语调:“来朕怀里。”

此言入耳,林静照几乎毛骨悚然,手脚冰冷僵硬,犹记得上次用嘴巴服侍他的情景。

朱缙等了她片刻,催促,“没听见?”

林静照恳然,“求您饶臣妾。”

他阖了阖眼不耐,径直拽了她的手腕,将她从矮桌另一头拽入自己怀中,一条手臂环住她的腰,另一条手才举起了书卷读。

她感到腰部沉甸甸的力道,龙脑碎屑糅杂沉水香的气味丝丝透入鼻窦。这样一来,再无法握毛笔。

“陛下,臣妾没法写青词了。”

朱缙视线落在书页之间,凝然道:“那便别写了,宽限你几日。”

林静照平静地失掉情绪,像死去的空心,眼珠在眼皮底下颤动了会儿,连连眨着眼睛,终于试探着将僵硬的脑袋转向他,与他呼吸交织,共同将视线投入那书卷上。

衣襟被秋阳照耀得暖和,外界一池塘水粼粼生辉,缓缓游动着两只姿态优雅的鸳鸯。她默默盯着那两只鸳鸯上,无端想起了陆云铮。

正自恍神,耳畔痒痒的,朱缙在若无所无吻着她的鬓角。她顿了顿,收敛情绪,亦仰起下颌回吻着他。

“忽然想起一件事。”

朱缙既不火热也不冷淡的语调,“陆云铮临处决前一夜在诏狱中喊你的名字,实属大逆不道。”

林静照霎那间预感到事情又要往可怕的方向发展,忙搂住他的腰,脑袋贴在他的心脏上,“陛下误会了,他喊的定然是他妻子江杳,臣妾又不是江杳,臣妾是林静照。”

朱缙摇摇头,面色认真:“他喊的就是林静照三字。”

林静照喉咙骤苦,似咬破了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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