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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使?坏了。这可?是林大人特意给咱们带进来的。回头轮着我上值,我还得用呢。”

他们这样的小杂役,虽说?被派去伺候林大人了,但手?里该做的杂货也还担着呢,平日里两人便轮班,一人周全林大人的事儿,替他端茶倒水、立在门前听他传唤跑腿儿,另一人便要干原本两人干的杂活儿。

他俩原是军器监洒扫的杂役,先前擦廊柱、拖地?都得弓着腰,一天下?来腰背都直不起?。那日林大人路过见?他们辛苦,竟记在心里。前日他受诏进宫时,手?里竟提着根长墩布杆和块桐油宽木板,他不仅没?嫌麻烦,也不嫌弃丢脸,进得宫来,一路还要受禁军恭谨地?盘查,颇为引人瞩目。

知道是给他们带的,两人当时便哭着磕了头。

财来听福来如此嘱咐,胸脯一挺道:“你放心,这东西?掉一块漆,你都只?管扇我,从今儿起?,人在墩布在!”

“傻样儿!”福来笑了笑,便不再和他闲话,恭恭敬敬地?提着晚膳迈过门槛,行至半掩的门前,正想行礼呼唤,却见?林大人伏在案上,竟已睡着了。

他便连忙屏住呼吸,蹑手?蹑脚进去,把食盒暂且搁在靠近暖炉的棉围子里,又开了偏房的箱子,取出件新的厚披风来,一万分小心地?慢慢搭在他肩上。方才取衣裳时,他还奇怪呢,往常林大人常披的那件墨色披风怎么不见?了?前两日还见?着呢?林大人捎回家换洗了么?

那件不是才刚洗了拿来的么。福来挠挠头。

不过也没?多想,福来给林大人披了衣,又轻轻拉上帘子,剪了灯芯,才退到门前垂手?候着。

他全程都憋着气踮着脚,生怕发出一丁点声响把人吵醒了。

林大人已经两日没?合眼了,刚进去时,福来见?他桌上乱糟糟的图纸与草稿没?了,想来已经紧赶慢赶算出来,递到猛火油作去,要叫铜匠连夜浇筑出来了。林大人总是如此,事情了了他才会歇息。

福来虽是没?品级的小杂役,但每日来来往往,这儿听一耳朵那儿听一嘴的,已经大致知晓为何林大人会被突然叫回来忙了——辽国又吃了金国的败仗,如今金人占了原本辽国与我大宋接壤的两个州,边关又吃紧了。

有位兵部的大臣来军器监督办新一批的箭头时,他便与身?边跟随的小官吏忧心忡忡地?道:“照这样下?去,辽国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连福来这样的小内侍都知晓,辽国一旦被灭,便轮着大宋与金人较量了,就像勾栏里的相扑手?一般,相互要把人摔出去,迟早要分出个胜负来。

所以林闻安大人手?里那什么猛火油造的火器,定要尽快改良好,量产供应西?北边关才行。金人有良马有天下?最?强悍的骑兵,但人与马再强也强不过火器,而他们却没?有如林闻安大人一般能为金国造火器的人。

林大人是取决胜负的杀手?锏呢!

福来想着想着,又有些骄傲地?昂起?头来。

他可?是伺候过林闻安大人的内侍!往后新的猛火油火器问世?,能助我大宋大杀金狗,那说?出去,也够他吹嘘的了。

福来傻呵呵地?畅想着。

屋子里,林闻安也渐渐从血腥气息浓重的梦境中醒了过来。

他有些茫然地?坐起?身?,屋内沉于暮色,他好一会儿才分辨出来,这里已经不是梦里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

梦里,他似乎又回到了那间腥臭幽暗的地?牢里,黑暗中,他的手?脚皆被铁链紧缚,他整副身?子是被铁链吊起?来的。

地?牢的腐臭气息粘稠而浓郁,石壁上爬满青灰色的霉斑,火把突然爆裂的噼啪声惊醒了他昏沉的意识。

那时,他的双腿应该已经断了。

他在铁链的震颤中睁开肿胀的眼睑,悬挂的双臂早已失去知觉,断裂的腿骨弯曲成怪异的角度,身?上不少溃烂的皮肉粘着破碎的衣物,交错绽开的鞭痕布满暗红狰狞的血痂。

地?牢外很吵。

外头乱糟糟的一片喊杀声,他在梦中应该是又回到了那天。

晋王事败,正与残部负隅顽抗,亏他死到临头还记得他这个顽固的残废,命徐大郎来地?牢了结他的性命。

果然,不一会儿便有火油味漫进来,厚重的牢门铰链发出呻吟,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没?力气抬头,只?看到徐大郎手?中的火把在石壁投下?摇晃的黑影。

徐大郎曾是他最?为相厚的同窗与挚友,他与他同年科考,不同的是他被选为东宫侍读,徐大郎却落榜了。之后他接受了晋王的招揽,成了晋王府幕僚,坚定地?站在了晋王这一边,与他这个昔年好友背道而驰。

林闻安劝过他很多次,晋王非明主,他并不愿听。

两人因?此渐行渐远,彻底断交。

可?是哪怕到了最?后,徐大郎也已清楚知道晋王要败了,他提着长剑来到地?牢时,林闻安曾以为他要杀他。

火把将他半边脸映成暖金色,另半边却沉在阴影里,梦里与当年一般无二,徐大郎驻足看了他许久,才附在耳边低声道:

“明止,赵伯昀待你不薄,晋王对我也是知遇之恩。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你我各为其主,我输了,可?我不认为我错了。”

“以后,替我好好活着。”

说?完,他抬手?削断了顶部铁链的环扣,又淡淡地?指出那个被先生收买在刑讯时对他屡次手?下?留情的狱卒,叫那狱卒将他背出去。

林闻安闻到更加浓郁的火油味和烈焰扑来的热浪,曾竭力睁开肿胀的眼,伏在狱卒背上回头看了眼,

那间关了他数月的地?牢深处,徐大郎放了一把火,他面色平静地?站在火光中,抬手?理了理散乱的发冠,没?有出来。

这些旧事,林闻安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了,不知为何今日竟然时隔多年又梦见?了徐大,或许真是太疲累了吧。

起?身?推开窗一看,天已经黑了,唯有极远处还有一线尚未完全沉没?的夕阳,他目光沉沉地?望了一会儿,那一缕光终究还是落下?去了,天地?归于黑暗。

他垂下?眼眸,抬步推开了门,吓得门口正盯着地?砖发愣的福来险些跳起?来,赶忙要行礼,便听林大人边走边道:“屋里的晚膳,你们二人分了。”

“都回去吧。”

福来愣在原地?,都来不及说?一句话,林大人那颀长挺拔的背影已经转过长廊,匆匆走了出去。

他还是头一回见?林大人走得这么急切。

不过也是,他已两日没?回家了。

最?初,林大人来军器监时一忙便不知时日,能熬到除夕前夜才回家,后来,他又忽然变了,不管多晚都会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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