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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题抄一遍都不能交白卷,知晓了吗!”
三人紧紧点头。
林司曹才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膀子,见?人流往前流动了,自个都紧张得声音颤抖了,还道:“去吧,别紧张啊,饿了就吃点心,别喝太多水啊,堵鼻子的?香枣带了么?考棚里的?茅厕臭得很,还不许关门,你们千万别夜里去,当心稀里糊涂掉下去,爹当年科考,就有人因掉进?粪桶弃考的?……”
“还有,笔啊,夜里要?用草纸包起来,搁在炭盆边上,否则第二日一早笔尖冻硬了,又要?费时去润笔,便浪费时辰了……炭盆夜里睡觉也得小心,别踢翻了,要?是烧了卷子就遭了……”
林司曹唠叨起来竟没完没了了,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墨味和一种无形的?焦灼的?味道。程书钧与林家两兄弟排了许久,总算轮到了。厢军个个都长得凶神?恶煞,粗糙的?手在他发?间、衣缝里摸索,又将他考囊里的?物?事一件件抖开细看,连那火锅砚台都掀开盖子翻来覆去瞅了又瞅。
确认无误才挥手放行。
林司曹还在人群里踮着脚大喊:“都莫要?心急啊!”
这些话其实早已?听?过千百遍了,程书钧直到在汹涌的?人堆里顺利进?了考场,寻到自家考号坐定,只觉着耳边都还嗡嗡回响着林司曹的?声音,但一直紧绷的?心弦总算松了一半。
春闱科考,不止汴京城本地两所官学、无数私塾的?学子,连周边州县的?生员,也都会汇集京城赴考。贡院内,一排排低矮的?考棚鳞次栉比,望不到头。
但他运气还不错,没有分?到入口处吵闹的?考号,也没有分?到最末尾靠近粪桶的?“臭号”,正好在中间,他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他才刚从考囊里取出笔墨纸砚,周遭考号便已?陆陆续续坐满了人。各色衣衫的?人影幢幢,甚至有一人路过他考棚时,忽地重?重?哼了一声。程书钧奇怪地抬头,才见?那人穿着辟雍书院的?衣袍,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忿。
国子监与辟雍书院多年互不相服,尤其旬考时,两所学府做一样卷子,还要?合榜排名。不单博士们计较甲榜上哪边生员多,学子们也暗暗较劲,斗得更?是厉害。
他皱了皱眉,没多理会,拿了墨条出来,在火锅砚台里慢慢研墨。
清冽舒缓的?墨香稍稍驱散了号舍里的?霉湿气。
程书钧眉头渐渐松开了。
他与林大几个带的?墨条都是姚小娘子特意与景玉轩调合出来的?独特味道,独独知行斋有售卖,外头是买不着的?。她请制墨的?匠人在墨里混入了薄荷冰片与蔷薇香,因此闻起来清凉无比,蔷薇花又有宁神?之效,不仅提神?,还叫人心头平静。
不一会儿,又有人路过,那人应当是私学里的?,好奇地盯着他那已?研了满满一圈墨的?火锅砚台,羡慕地“咦”了一声,脚步顿了顿,想多看两眼,被后头的?厢军一声怒喝:“磨蹭什么!快走!”才赶忙点头哈腰往前去了。
之后又遇上几个辟雍书院的?学子,瞥见?他摆出来的?文房,也都低声嘀咕:“怪了,今年国子监的?人怎么都背一样的?考囊,用一样的?笔墨,连这怪模怪样的?砚台也都是一样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家笔墨纸砚。
不只他,目光所及,今日赴考的?国子监同窗,都穿着一样的?衣裳,十有八九也都用姚记的?文房,连最远处考棚里耿灏的?桌上,那支招摇的?象牙柄笔也不见?了踪影,换成了与大伙儿一样的?普通竹管笔。
他不由?得笑了笑。
这一刻,他才忽然明白阿娘昨日那番话的?真意。
是啊,姚小娘子便是那池沼丰茂、莲叶田田的?所在,自然能引得鱼儿争相游来,而她不过是择了最合心意的?一尾罢了。
而他自己呢?明明还是荒山枯水,却也好意思为此自怨自艾,何其愚蠢。
他也当竭力成为更?好的?人才是。
这么想着,往日那些迷惘便渐渐消散了。早起时装出的?镇定平静,此刻才真的?落到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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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忽听?连续的?、沉重?悠长的?角声响彻贡院,接着是场院外与院内水火棍整齐用力往地上顿的?“咚咚”声,伴着厢军此起彼伏的?厉声呼喝:“肃静——!”
所有考棚瞬间鸦雀无声,连咳嗽都强压下去。
不一会儿,巨大的?题牌由?两名差役来回高举着,在考棚间的?甬道中缓缓移过。
众人便连忙提笔抄写下来。
抄完一看,程书钧又核了一遍确定无误,便是一愣。
嗯?这题……怎地这般眼熟……好似做过?
心口登时擂鼓般跳起来,连脸也热了。
他几乎屏住呼吸,再细看一遍。
一个好笑的?词瞬间蹦进?了他的?脑海:三年进?士五年状元。
是“三五”里曾经出过的?题目。
好似还是林闻安编写的?那套最难的?“模拟题”,虽与此时的?考题并非全然相同,但几乎能有六成像了……
当时因为那套题太难了,好多学子都弃而不做,还在心里腹诽林闻安莫不是他刻意出难题刁难他们?好彰显他比旁人聪慧?
但想来是他在编纂前便基于?历年考题的?范畴、难易程度与诸多出题博士的?习惯,大致测算出来的?一套题。
程书钧几乎是掐着自己的?大腿,才强压住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惊呼。那套题他做了!如今哪里还需苦思?那破题的?方向?、行文的?脉络,都是曾与姚博士、姜博士他们细细讨论过、反复打磨过的?!
与他一般情形的?还有许多人。林维明见?到题目,呼吸都要?窒住了。他抬眼,对面恰好就是耿灏,下意识望去,只见?耿灏也是愣愣的?,似不敢相信,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细看了一遍。
接着便听?他气得大骂一句:“贼娘皮!那卷子太难了,偏这题我没做啊!嫌太难就撂下了!完了!彻底完了!”
林维明:“……”原来他没做。
转念一想,却暗喜:他没做,但我做了呀!哈哈!
幸而那日与程大一道熬了整宿,刷题到天明。第二日还被姚博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骂得狗血淋头,却也因骂得狠,印象极深。那篇策论他改了数遍,才勉强得了姚博士首肯。
他破题角度有些偏颇,但策论本无定法,同一题,各人解法也不同。只要?不跑题万里,说?得乱七八糟,姚博士从不轻易否定学生自家思路,只顺着那角度引着他们深挖下去,点明偏颇之处,再引他们思量可有更?佳解法。这便是姚博士授业的?高明处。
他因材施教,虽骂得凶,却从不轻贱学子的?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