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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从炕上跳下:“我、我忘了。”

刘夫人一副早就料到的神色,无奈叹气。

她掏出自己的钱袋子塞到沈鸢手中:“劳烦沈姑娘陪萤儿走一趟,你也累一天了,该出去走走才是,不然身子受不住。”

平州的风比不得汴京,风中裹挟着细密的沙子,寻常妇人出门,都会带着帏帽。

沈鸢遍身纯素,长长帏帽延至地上。

茯苓买齐,萤儿一手牵着沈鸢,一手握着冰糖葫芦,糖丝绕在她唇齿,甜滋滋的。

萤儿咬着山楂球,一双眼珠子转动,鬼话随手拈来。

她晃动沈鸢的手臂,压低声音道:“姐姐,我和你说件事,你不要同我姑姑说。”

她神秘兮兮,“我昨夜梦到一个这么大的梨子,它说今日会在齐家铺子前等我,还说它整日在齐家铺子挨冷受冻,很是可怜。”

萤儿煞有其事,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嘴脸。

“姐姐,你陪我去看看罢。”

沈鸢挑眉:“……只是看看?”

萤儿抿唇,笑得促狭:“嗯,就看看。”

沈鸢扼腕叹息:“那好罢,本来我还想买两个冻梨回去,既然萤儿不喜欢,那便算了。”

萤儿瞪大眼睛,错愕:“不能算了,我喜欢梨子。”她不打自招,“我本来也想让姐姐买冻梨的……”

萤儿双手握住唇,自知露出马脚,悄悄将双足往帏帽下藏。

沈鸢不明所以,只觉:“你这是做什么?”

萤儿低着眉眼,一心一意藏住自己的双足,她振振有词:“藏住马脚,姐姐就看不到了。”

沈鸢哭笑不得。

萤儿怯生生:“姐姐,你陪我去罢。”

她指着旁边的小巷,“从这里走出去,就是齐家铺子了,很近的。”

萤儿不由分说拖着沈鸢往巷子中走去。

青石涌成的小巷,荒无人烟。

沈鸢心口骤紧,忽的刹住脚步,她一手捂住萤儿的双唇,小声低语:“别说话。”

小巷中蔓延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地上躺着一人,那人作书生打扮,手上和脸上伤痕累累,身负重伤。

后背泅出的血珠子染红长袍,血迹蜿蜒一地。

沈鸢瞳孔骤紧,立刻捂住萤儿的双眼。

“救、救命。”

那人似是听到脚步声,艰难从地上抬起半张脸,嗫嚅着道,“救我。”

沈鸢趔趄着往后退开半步,帏帽后的一张脸半点血色也无。

气息忽沉。

沈鸢恍惚又回到那个雪夜,那时的谢清鹤也是这样血迹斑斑躺在地上,身上脸上全是血,那身长袍凝着铁锈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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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雪地中,奄奄一息。

沈鸢手脚冰冷僵硬,如坠冰窟。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地上的书生还在挣扎呜咽,沈鸢抱着萤儿,头也不回从巷子跑开,一眼也不敢回头看。

她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回的养安堂,也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用完晚膳。

沈鸢脑子一片空白,一晚上心神不宁。

她蜷缩在炕上,眼角瞥见窗上的

婆娑黑影,沈鸢唬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

窗外的萤儿自知理亏,忙忙出声:“姐姐,是我,是萤儿!”

她蹦跶着一双小短腿,哒哒哒跑进屋,一溜烟扑进沈鸢怀里。

“姐姐不怕,是萤儿。”

沈鸢松了口气,强颜欢笑:“萤儿今夜去姑姑那里睡好不好?”

她怕自己夜里做噩梦,又梦见从前那些事。若是发作了,只会吓到萤儿。

萤儿不乐意,扭股糖似的往沈鸢怀里拱了拱。

“为什么,姐姐不喜欢萤儿了吗?”

“怎么会?”

沈鸢抚着萤儿的发髻,轻声细语。

萤儿人小鬼大,扬着脸靠在沈鸢肩上,一只手去抓沈鸢鬓边的木簪。

“是因为小巷那个人吗?”

沈鸢面如土色:“……你看见了?”

萤儿诚实点头:“姐姐不必担心,我不怕的。”

她从小在养安堂长大,见过的伤患多如江中鲤。

沈鸢提心吊胆:“你还看见了什么,可曾告诉过旁人?”

“没有,我守……守瓶如口。”

“是守口如瓶。”沈鸢长松口气,心中忐忑不安,“也不知道那人当时看见我们没有,还好今日出门,姑姑给你戴了帏帽。”

萤儿一头雾水:“看见会怎样?”

她拽了拽沈鸢的袖子,“姐姐,那个人……会死吗?我看见她流了好多好多血。”

冷风呼啸,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倚在窗前晃动不止。

刘夫人抱着两个汤婆子入屋,往沈鸢和萤儿手中各塞一个。

“平州的冬日可比不得汴京,我给你们都换上厚被褥。”

她转向沈鸢,声音柔柔。

“可是这两日累着了,你脸色不大好。是我不好,竟忘了你也是病人。明儿你在屋里歇着就好,我托我弟弟去找牙婆,挑两个健妇来做药。”

养安堂送出去的药丸多是女子生产时的保命丸,在平州供不应求,好些妇人都求着要,或是替女儿求,或是替姊妹求。

刘夫人细细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瓶芙蓉香露:“这个是我自个做的,你留着抹手,天冷,可不能把手冻坏了。”

北风呜咽,落花满地。

萤儿抱着沈鸢的臂膀,呼呼睡大觉。

沈鸢听着窗外的风声,胆战心惊,辗转难眠。

半晌,沈鸢悄声下榻,披上外袍行到廊庑下。

纤细身影落在朦胧夜色中,如杨柳垂金,不堪一折。

寒风凛冽,惊起满地波澜不惊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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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鸢眼前又一处晃过白日见过的那人。

那张脸布满血污,狼狈不堪。身上的长袍还打着几个补丁,身子孱弱,病怏怏躺在地上。

朝自己伸出的那只手好像已经用尽毕生力气,那双眼睛透着无尽的绝望和痛苦。

风声掠耳,廊下的灯笼骤然熄灭,满院漆黑夜色猝不及防洒在沈鸢身上。

她遽然一惊,猛地往后退去,身子抵在彩漆斑驳的柱子上。

廊下悬着的烛火摇摇晃晃,竟又再次亮起。

昏黄烛光跃动在沈鸢眉眼,她扬着脸,盯着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烛火出神。

……

冷风卷地,灰黄的沙土铺天盖地。

崔武一行人扮作客商,在平州暂作歇脚。

他们是外地人,又是一口汴京口音。

客栈的掌柜望向他们的目光满是戒备,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

崔武笑着往掌柜手中塞了一锭银子,他一只手半曲,痞里痞气靠在案上。

“掌柜的,过两日我们少爷若是来了,还劳你同他说一声,就说这方圆百里就只剩你们一家客栈了,我可不想再陪这少爷继续折腾了。”

崔武义愤填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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