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鬓松钗乱,身上拢着青绫袄子,单薄身影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沈鸢披上狐裘下楼,怀里还抱着汤婆子不肯离手。

崔武朝沈鸢行了一礼:“沈贵人,陛下突发高热,可否请沈贵人让出一间空房,让陛下……”

沈鸢面色淡淡:“崔大人在汴京生活了多久?”

崔武皱眉:“下官是汴京人士,自幼在汴京长大。”

沈鸢轻笑:“既然如此,那崔大人定然认得虞老太医的家在何处,慢走不送。”

崔武恼羞成怒:“沈贵人,陛下的身子本就不好,此处离虞老太医的住处少说也有五六里路,若是耽误了陛下的病,沈贵人难道担得起这样的罪名?”

沈鸢冷笑两声:“他的病与我有何干系?崔大人这话未免可笑。”

崔武气急:“怎么无关,当初若不是为了殿下,陛下何至于落到今日这番田地?”

沈鸢一怔,没想到谢清鹤的病会和谢时渺扯上干系。

可怀胎十月的是她,与谢清鹤有何干系。

沈鸢转首抬眸,目光飘过楼上那扇紧闭的木窗。

上房悄然无声,也不曾见到窗后有人。

沈鸢朝松苓看了一眼,示意她上楼照看谢时渺。

院中的雪约莫有两丈多高,这样冷的天,纵使手中抱着汤婆子,仍是觉得半点暖意也无。

沈鸢不知谢清鹤为何会夜夜留宿在胡同口,留宿在马车上。

她目光平和冷静。

“崔大人既然这样能言善辩,不如劝劝你的好主子。”

马车中传来轻轻的一声咳嗽,似是有人刻意压制。沈鸢唇角勾起一点讥笑,不留情面丢下一句。

“他若是真心为我好,就不会让我陷入今夜这样左右为难的境地。”

车帘挽起一角,谢清鹤以手掩唇,他一张脸烧得通红滚烫,薄唇落在黑夜中,白如残雪。

谢清鹤咳嗽两声:“崔武,下去。”

崔武不甘心:“陛下。”

谢清鹤轻飘飘扫过一眼,崔武不甘心,往后退开十来步,一双眼睛愤愤不平瞪着沈鸢。

沈鸢不以为然偏过视线,直视谢清鹤的眼睛。

她很少有直视谢清鹤的胆量。

或许是朦胧夜色模糊了谢清鹤的轮廓,又或是他脸上的病态消融了他的棱角。

他咳了两声,走下马车。

风雪横亘在两人中间,谢清鹤双目通红,身影落在冷风中,好似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枯木死灰。

“我留在这里,让你为难了?”

“明摆的事,陛下也不必明知故问了。”

沈鸢别过脸,振振有词,“陛下还是早些回宫,日后也不必来找我了。至于渺渺……她乐意留下或是回宫,我都可以。”

谢清鹤眼睫轻动:“那你呢?”

他嗓音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渺渺从来都不曾做错什么,你难道就忍心让她一人留在宫里?”

“她是当朝公主。”

唇角苦涩,沈鸢双眼染上泪意,“渺渺留在宫里也好,无人敢欺负她。”

“那她若是想找母亲呢?”

“我……”沈鸢无语凝噎,一双泪眼婆娑。

谢清鹤上前半步,他身子滚烫,每往前走一步都觉得双足沉如铁。

“对不起你的人是我,和渺渺无关,她总是无辜的。”

谢清鹤忍不住转过头。

夜色沉寂,谢清鹤胸腔又闷出两声咳嗽,他极力咽下喉咙翻涌而出的血腥。

沈鸢泪眼婆娑。

谢清鹤面色染上不同寻常的潮红:“沈鸢,你难道就不想陪渺渺吗?你可以回宫,日后你想出宫或是想见沈殊都可以。”

沈鸢往后趔趄两步,唇角往上扯了扯:“你说的对,孩子总是无辜的。”

谢清鹤唇角往上扬了扬。

沈鸢苦笑两声:“那我呢,我难道就不无辜吗?”

她除了将谢清鹤认错成苏亦瑾,从未做错过任何事。

沈鸢做过最大的错事,就是那夜救了谢清鹤,就是那夜将他背回家。

沈鸢深吸口气,一字一顿。

她和谢清鹤之间的恩怨情仇并非三言两语能说清,既然说不清,倒不如一刀两断,从此之后只做陌路人。

沈鸢抬起一双泪眼,透过朦胧水雾和谢清鹤相望。

“谢清鹤,我不是圣人,我做不到既往不咎,也做不到宽容大度,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知道皇宫于我而言是何物。”

红墙黄瓦于她而言是坚不可摧的牢笼,是夜夜困扰她的噩梦。

谢清鹤可以云淡风轻和沈鸢谈重新开始,可沈鸢不能。

她做不到。

雪色连成天,雾蒙蒙的天色寻不到一点亮光。

沈鸢往后让开半步,一字一字。

“谢清鹤,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第63章 谢清鹤,这是你罪有应得……

长街落满雪珠,偶有三两株红梅从墙角横出,如半空中低垂的彤云。

谢时渺在沈鸢竹坊又住了两日,小姑娘兴许是放不下谢清鹤,又吵吵嚷嚷说想要回宫。

说是看谢清鹤一眼就回来,可如今三日过去,依旧不见谢时渺的身影。

沈鸢立在养安堂前,踮脚朝竹坊的方向望去。

没找到谢时渺的身影,反而寻到隔壁院子多出的几株红梅。

灿若晚霞,瑰姿艳逸。

沈鸢眼皮动了一动。

时隔四年,当初留在金步摇尖端上的血珠渐淡,沈鸢也不再如先前那样惧怕红色。

在外行走多年,她也见过恶名昭著的贪官污吏,百姓等不及官府判决,冲进刑场一刀取下贪官的狗头。

众人抚掌叫好,无人惧怕那血淋淋的头颅,只恨不得一刀取下贪官狗命的人不是自己。

沈鸢站在人群后,不由想起那个死在自己手

下的男子。他那样欺凌霸女的一个人,本就该万劫不复,堕入十八层地狱饱受煎熬。

沈鸢动手与否,那人都逃不出一个“死”字。

兴许自己杀的是臭名昭著的恶人,想通后,沈鸢也不再如先前那样怕红怕血。

脑中回想的也不再是男子流着血泪和自己索命,而是如白露那样的弱女子。

她们在为沈鸢拍手叫好。

“沈姐姐!”

萤儿一身青缎掐牙背心,兴冲冲从养安堂冲了出来,一头撞在沈鸢后背。

沈鸢笑着转身,唇角带笑:“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

萤儿眉开眼笑,喜不自胜:“沈姐姐好久都不来看我了,我还当姐姐不要萤儿了。”

四下无外人,萤儿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踮起脚贴着沈鸢的耳朵道。

“姐姐,先前那个孩子……真的是姐姐的孩子吗?”

沈鸢点头:“是。”

她为谢时渺那日的莽撞告罪。

“那日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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