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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渡发现了一个样貌符合的少年,也不会说话,当时就将人扣下了。但因那陈长生似对他并不信任,觉察他派人盯着自己,怕惹麻烦,没有立刻将人带回,直到今夜,趁着下雨,方趁机将人弄了回来,此刻就在风陵渡的关房里。

“他叫我过去看下。我方才正想去呢!”

关房破旧而昏暗,在雨幕下看去乌沉沉的,只在门窗内透出几点昏暗的光。那津长就等在关房的大堂之内,看到白四带着一个年轻之人同来,也未多问,只领二人匆匆来到后面的一间狭屋,指了指门。

裴世瑜接过一盏釭灯,举在手中,疾步走到门前,一把推开虚掩的门。

屋中没有亮灯,随着他手中举的那一团昏光照在泥墙之上,一道身影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看见了她。

这一次,千真万确,眼前之人是她。

她就和衣卧在一张肮脏而潮湿的旧榻之上,周围什么都没有,连条盖被也无。她仿佛很冷,用两臂将自己单薄衣裳里的身子抱住,缩起双膝,整个人紧紧地蜷成一团,以此取暖。

她原本仿佛正在昏睡,然而睡得并不安稳,被他的开门声惊了,裴世瑜看见她动了一下,接着,用手撑着身下的榻,慢慢地支着自己,坐了起来。

不过一段时日没见而已,她竟然香消玉减,瘦得脸都小了一圈,眉尖僝僽,憔悴几不胜衣。

裴世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又见她恹恹坐起后,便睁大她那一双显得愈发大的澄眸,呆呆地望着站在门口的他,一动也不动一下,仿佛还没有认出他来。

破屋内一时静得只剩裴世瑜耳里听到的自己的急促心跳声,以及,雨落在屋顶瓦檐上的哗哗之声。

突然此时,门扇后显出一道闪电的光,刹那将这间寮房的四壁映得雪亮如昼。紧接着,伴着一阵沉闷的由远及近的隆隆之声,沉雷滚过头顶,猛地炸裂,那响声震得裴世瑜心跳几乎跃出喉咙。

她被那雷声惊得身子颤抖了一下。

裴世瑜看得清清楚楚,再也把持不住自己,抛下手里油灯,箭步而上。

釭灯掉落,火舌撞地,跳跃几下,熄灭了。屋内彻底陷入了漆黑。

在这浓夜的一片漆黑里,他将她紧紧地抱住。

她闭着眼眸,软软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这一夜,裴世瑜将昏去的李霓裳带到了风陵渡附近的一座庄子里。

李霓裳醒来后,发现外面又是黑夜,而自己置身在了一间布置清雅的寝屋之中,屋内亮着柔和的青瓷灯,耳边安静极了,只响着窗外夜雨的持续沙沙之声。

她也不知自己这一觉到底睡了几时,只知醒来后,昏头脑胀了多日的不适之感消失,手脚仿佛也略恢复了些力气。

不止如此,她低头的时候,发现自己从里到外,已被人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贴身的那种舒爽之感不会骗人。有人在她昏睡的时候,为她擦过身了。腰上的竹管也妥帖地放在了她的枕边。

她抬起眼,慢慢望向自己卧榻对面的坐床。

裴世瑜盘腿坐在上面,正在看她,也不知这样已经多久。

隔着七八步,一个卧在榻,一个坐于床,便如此,静静地相互对望。片刻后,裴家子先动了一下,挪目,环顾一圈四周,开口说道:“公主你昏睡了三日。此地是我阿嫂置在风陵的一处庄子。地方是小,但颇清净,也安全。你可安心在此养病,住多久都可以。”

他这语气听起来,竟颇为客气。

她自然是无法应声的,只点了点头,顺手拉了一下身上的被角。

他看见了,再次开口:“公主放心。是白四之妻为公主更衣擦身服侍公主的。”

李霓裳轻轻垂目,只得再次点了点头。

他又坐了片刻,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套上靴履,道:“我去瞧瞧吧,你的药煎好没。”

说罢,他走了出去。

李霓裳目送他的背影出屋,听见脚步落地的清响之声渐渐消失,知他已是去了。

她独自在榻上又卧许久,始终不见他为自己取药归来。她没了睡意,坐了起来,趿上一双摆在榻前的鞋,散闷一样,也朝外走去。

走到那扇门后,她打开,仰面望一眼屋外的夜雨,忽然,顿住了。

她感到身畔似乎有人,转过脸去,看见方才那个口里说去给她看药的人不知何时已回来了,倚在门畔的廊墙之上,看起来,站了有些时候了。

李霓裳的心里蓦地生出一种不安之感来。

她垂目,想立刻缩回到屋里。才动了一下,便感到腰上一暖。

他伸手过来,搭在了她一侧的腰上。

隔着衣裳,她亦清晰地感觉到了来自他手掌的体热,只觉他收紧五指,捏握住了她的细腰,轻轻一带,她本就还发着软的腿脚还如何站得稳,隔着门槛,扑跌入了他的怀里。

“阿娇,不要走了,留下可好?”

他低头,靠向了她,竟唤出她的小名,语气与方才相比,更是判若两人。

“求求你了!”

轻轻一顿过后,他的唇又是轻柔地贴拂在了她划伤过的耳上,呢喃地央求起她。

第52章

他在门外不知已是站了多久。

一贴近他身, 她便感他衣潮。

是夜雨随风飘摇,潮雾扑入檐下,沾湿了他的肩背。

她也不知他何时何地因了怎样的情形, 得知了她这阿娇之名, 或是当初备婚议礼时提及,或是后来他自己有意无意偶得——那些都不重要。

她只知,当意外听到自己这名如此这般从他口中被唤出时,她恍惚竟觉,她这名怎也能变得如此动听?

骄傲刚烈如他, 怎就肯变作眼前这样柔软乃至卑微的模样?

该觉卑微惶恐的, 当是她才对。

她不由又记起了她去红叶寺寻他的那夜,他问她,当真一点也不喜欢他吗。

她避而不答,只在他的肩背上留字致谢, 这才惹出了他的愤怒,以绝交结束了那一场见面。

但是,她怎可能不喜欢他?

遇到了如此一个人。

在初相识之际, 那一株千古岑寂的雪松树下,当面前的少年郎向她摘下傩面, 显出他那一张矜持却又神采飞扬面庞的一刻起, 他便已深深地印在了她的眼底,再也无法忘记。

她顺了腰后那压着她的来自于他坚臂的力道,面庞贴伏在他泛着潮气的胸膛之上, 静聆他强劲的心跳之声, 一颗心亦如同遭了雨打,变作了湿漉漉的一团。

知他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而她,也终究是要去面对他的。

终于, 她睁目,离开了他渐已被她脸庞焐暖的潮热胸膛,抬起脸,对上他望着自己的一双眼眸,和他四目相交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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