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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的说话声在外响起,片刻后,白四应是去了,他和一个面相和善的妇人一道走了进来。那妇人便是白四之妻,领个婢女,送来了方煎好的药和特意为她准备的饭食。

妇人十分健谈。虽然方才煎药之时,已从少主口里得知李霓裳已醒来,但此刻亲眼看到,还是十分欢喜,先叫李霓裳吃些方熬出来的软粥,还要亲自喂她。

李霓裳忙自己吃了。她在旁看着,等她吃完,又端上药:“不烫也不凉。小娘子快喝了吧。人醒来了就好,再歇息几日,便就能好了。”

李霓裳接药饮了,妇人又端来温水叫她漱口,试探她的体温,忙个不停,想自己昏睡几日,服侍之事,都要她经手,感激她这几日辛劳,要从榻上下去,给她行礼。

白四妻赶忙将她拦住,按她坐了回去,瞟一眼一旁的裴家二郎君,笑道:“小娘子谢错人了。要谢,当谢我家小郎君才对!我所做不多,小娘子昏睡这几日,喂水喂药,全是我家小郎君,他还整夜陪在小娘子的榻前,我叫他去睡,我来换一会儿,他都不放心!”

小郎君送来这少女时,半句没提她身份,但妇人从丈夫口里得知了些情况,又听闻她口不能言,便不难猜知,应是不久前那个将裴家上下之人弄得焦头烂额的青州嫁来的李家公主。

这公主如今与小郎君到底是怎么个关系,夫妻还做不做,她一个下人,自然不清楚。但看小郎君上心的模样,显然对这公主极是在意。他既在意,妇人自然要叫公主知道自家小郎君的心意。

裴世瑜方才回来,白四妻在她身畔服侍吃饭进药,他又回到那张坐床上,手中执一册不知是何的书卷,正歪靠在那里,双目落在书上,耳却都在留意那边,忽然听到白四妻言,转面,赫然见李霓裳也望了过来,眼神中满是羞惭感激,不禁忐忑起来。

他怎敢叫她知道,几次喂药,其实都是他将她扶坐起来,含在自己口里,再一点点慢慢渡送她入腹的。自然,这不是他故意为之,不这样,药汁不好控制,万一呛到她,且大多也会流出她口。吃不下药,她怎能快些好起来。

他固然问心无愧,但万一被她知道,总是不好。

他唯恐白四妻万一再说出什么惹她多想的话,譬如他曾和她同睡一床之类的事,将书一放,起身走了过来,催妇人忙去,说这里有自己。

妇人看向小郎君,他神情庄严。妇人暗笑,便不打扰小夫妇了,收拾东西,和婢女一道退了出去。

李霓裳的感激和羞惭之情却是当真无法言表。

她宁可他如上次分开时那样,冷待乃至痛骂她,骂什么都无妨,她心里反而更自在些。他越待她如此好,她便越觉自己无法回报。

白四妻退出,屋中一阵短暂的静默过后,裴世瑜定了定神,强行解释:“你莫信。她总爱夸大言辞。我也就在旁看护了你一会儿,如此而已。她那样说,反倒显得我好像别有用心。”

李霓裳轻轻咬了咬唇,只会点头了。

他将她乖巧的模样收入眼里,压下心里又涌出的一阵怜爱之情,想起另事,走去取来药膏,坐回到她身旁,恨恨盯一眼此刻正盘身睡在竹筒里的小金蛇,拉来她的伤腕,一面给她卷起衣袖上药,一面道:“此鲸油膏是我阿嫂用最好的料炼的,所得稀少,千金难买,可助收伤口,消去瘢痕。你记得用。”完毕,示意她转脸。

李霓裳一时莫名,却也照他意思,转过脸来,直到看他又挑了一点药膏,要往自己耳朵上抹,这才想起,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他怎容她躲避,瞥她的神情,手未停,只问:“这里又是如何伤的?看去像是刀划新伤。前次你走时,我记得没有。”

她沉默。他又看她:“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吗?”

李霓裳立刻摇头,不愿多说,拿起方才的纸笔,道是她自己不慎划伤。

他的神情显然不信,盯视她一眼,然而也没再继续强行逼问,抹完,向她凑过来些,轻轻替她吹了几下,加速药膏渗入肌肤。

李霓裳见他做这事,显得极是自然,仿佛不是第一次了。然而在她这里,却觉耳朵发痒,不止如此,他再吹几下,连那一段颈肤也跟着酥麻了起来似的,极想躲闪,又怕会惹他多心不快,只好强行忍着,耳垂和颊面之上,很快便浮出了淡淡的红晕。

她的耳垂与面庞靡颜腻理,肤白而透,这片红晕一起,登时状若薄醉,而大病未愈,身乏体软,愈显得楚楚动人,实是柔曼娇美到了极致。

裴世瑜看得目不转睛,怦然心动,腹下更是一阵血气翻涌。

若不是还记得方才如何答应过她,险些就要把持不住。

更长漏永,万籁俱寂。

连屋外的连夜雨,也不知何时悄然止歇了,耳畔只剩檐头瓦隙间不时滴落的积水滴答之声,愈显春夜静谧。

裴世瑜收目,更不敢再靠近她,唯恐自己对她做出不该做的事,更怕被她察觉自己的异常。

他是无所谓。对她若无半点念头,那才真的奇了,或是他有恙。却恐惹出她的尴尬。

他将药轻轻放在她的床头,背对着她,坐了片刻,终于,再次开口:“我真的该死!红叶寺那夜,竟那样对你。但愿你不生我气。”

李霓裳怎会生他的气。她的面还红着,急忙再次摇头。

他微微转面,看见了,顿了一顿,又道:“夜深了,公主歇息吧,我不打扰你了。我先去了,明早再来看你。”

说罢,不待她应,自榻沿上站起身,正要向外走去,突然这时,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有人正在疾奔而来。

裴世瑜立刻便觉不对,迅速抬目,听到白四的声音在门外也骤然响了起来。

“少主!出事了!外面发现有人马正在靠近,似要包围此地!”

第53章

几乎是同一时刻, 庄子里的护卫教头也疾奔而至,禀说对方来得极快,已向正门和东西两侧合围而来, 目测各有数百之众, 此刻只剩后门一个方向尚未见人。

后门出去便是山麓,黄河绕着山脚流过,对面孙荣之地,是片荒野。

没有足够时间,外来之人对庄子是无法形成合围的。这也是庄子择在此的原因之一, 好在极端情况之下, 能给庄中之人留足离开时间。

裴世瑜第一反应,便是来人必是宇文纵的人马。

想那老贼不可一世,在自家大营之中被他所伤,怎可能就此作罢。当时他是留了姓名的, 随后因了关于她的意外消息,恨不能立刻插翅飞去,不顾路上关卡, 一路硬闯,又在那个桃花野渡, 现身杀人。

他弄出来这么大的动静, 把宇文纵的人引来这里,倒不是什么大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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