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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不上心了!

沈棠并没有责问的意思,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落在龚骋耳中完全变了味道。

龚骋以为沈棠这句话里每个字都透着阴阳怪气的质问,只差质问他——【沈氏遭大难被夷九族而龚氏仅是发配,如今两家关系搁在他口中居然只是“应该”,不认这门亲戚吗?】

于是,龚骋羞惭难当。勉强站稳的身躯大幅度晃了晃,险些摔倒。青年和倌儿眼疾手快,伸手一左一右搀扶了一把。较大幅度的动作还是扯开伤口,鲜红的血浸透布条。

倌儿急声劝道:“云驰兄,你冷静!”

青年:“伤上再加伤,杏林圣手来了都救不回你的小命,有什么事可以慢慢说。”

没有剧本没有记忆的沈棠:“……”

因为见鬼的剧情发展不按台本套路走,她此时只能靠着演技,连蒙带猜,随机发挥了。

机灵的小厮早早将掌柜带出去。

清场之后,屋内只剩下沈棠四人。

有什么话可以敞开说。

她冷哼,右手负背:“龚骋,念你受伤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心下一转,演技上线。

龚骋目前是最了解身体原主身份的人,他作为抄家灭族亲身经历者,知道的情报也比祈善的小道消息更加详尽可靠。沈棠准备诈一波,至少清楚身体原主究竟是啥人,啥身份。

或许能在龚骋口中知道一些秘密。

“多谢妻兄。”

龚骋听到沈棠这话,惨白的脸色稍稍好转,他力竭坐在席垫上,冲着沈棠拱了拱手。

沈棠不吃他这套,态度依旧冷淡:“你既然唤在下一声‘妻兄’,那我问你,她人呢?”

这个“她”是谁,自行理解。

听到“妻兄”这个称呼,沈棠的牙疼。

龚骋刚刚回暖的脸色再次雪白。

他正欲开口,一侧的倌儿道:“我与顾先生救下云驰兄,在他委托下,也第一时间派了人去那处教坊寻找弟妹,只是、只是去得晚,那一批女眷之中并没有弟妹。说是……”

“那人在发配路上已经没了。”青年替倌儿补齐剩下的话,又补充了一句,“一个月多的戴枷徒步,这对寻常壮年男子而言尚且是九死一生,更遑论是未满金钗之年的弱女子……”

发配要面对的危险不仅是戴枷徒步、食物饮水短缺、野兽虫豸,还有押送犯人的差役。

女犯的生还几率远低于男犯。

命丧半途是意料之中的。

“如此说来,还是我无理取闹了?”

沈棠利用先前情绪转变的空隙,故意负手背对三人,免得脸上的情绪不到位被发现破绽。只有她的背影,肩膀小幅度的细颤,数次深呼吸带动蝴蝶骨起伏能窥探她的情绪变化。

演戏果然需要强大的信念!

倌儿忍不住插了一句:“沈氏是被郑乔下令夷九族的,此事与云驰兄有何干系?”

只差说沈棠“就是无理取闹”了。

沈棠跟龚云驰说的那几句,句句带着刺,他作为听众都觉刺耳,倒是青年没吱声。

沈棠冷哼反问:“你是当事人?”

倌儿被问得哑口无言。

龚骋也低声制止他,羞惭道:“翁之,此事与我虽无关系,但与龚氏却有干系……”

沈棠阖上双眸,努力放空心神,

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分析。

有个会读心的家伙实在是太讨厌了。

倌儿如了沈棠的意,追问:“真有?”

龚骋:“是,不然大婚岂会那般仓促?”

沈棠心中的谜团在这几句对话下逐渐清晰起来,她赌了一把,胡诌道:“若无干系,你见过哪家士族贵女不到金钗之年就出嫁的?小小年纪,嫁出去作甚?给人当童养媳吗?”

倌儿被噎得说不出来话。

这个问题还真是……

新妇年纪的确是太小了。

他用眼神询问龚骋,后者低声解释:“当年郑乔欲归国,阿父明面上支持他,令其松懈,暗地里联络朝臣,其中便有岳父沈公。沈公与阿父合谋,阿父在前朝,沈公则动用埋在掖庭的暗线,与那时盛宠在身的褚姬联手,准备里应外合诛杀郑乔。谁知还是功亏一篑,不仅褚姬母子命丧枉死,消息还泄露出去……”

妊娠五月的褚姬遭陷害,滑胎暴毙,故国也被暴怒的辛国国主出兵灭杀,而随同褚姬来辛国的丫鬟、仆从,帮她打理产业的部曲、门客,统共两百余人,则被贬为奴隶随意买卖。

郑乔这人睚眦必报,褚姬都是这个下场,又岂会放过深入参与此事的沈氏?

青年心有疑虑。

“如此说来,沈氏一门只是协助而非主谋,缘何落得个夷九族的下场?”

毕竟,主谋是龚氏而非沈氏。

龚骋摇摇头:“这个就不怎么清楚了。”

若非他阿父三番五次劝说,向来低调中庸的岳父沈公也不会出面,更不会惹上郑乔,招来灭族之祸。当知道郑乔率兵打回来,阿父心知不妙,与沈公合计,准备让沈氏大娘子嫁进来。阿父没被供出,明面上还是郑乔“恩人”。

若郑乔报复沈氏,好歹能保住一缕血脉。

谁知道——

郑乔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第045章 爱叫啥叫啥

龚骋凝视沈棠的背影。

唇瓣嚅嗫着:“此事……对不起……”

沈氏灭门与龚氏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本该保下沈氏一门最后血脉,也没守住。

这让生性耿直的少年面对“妻兄”沈棠,内心煎熬,有着说不出的愧疚与无地自容。

“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沈棠恍若堪堪回神,转过身,那双糅杂千言万语的黑眸,漠然看着满面愧色的龚骋,“仇家是谁,我分得很清楚!迁怒同为受害者的你有什么用?”

龚骋怔忪。

氤氲水雾裹挟着红晕自眼尾泛开。

他近乎哽咽着道:“多谢。”

短短两个月,他的人生发生天翻地覆的颠倒。从曾经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世家子弟,一夕沦落为全族被发配的阶下囚。莫说去救族人,连自己这条命也是旧友保下来的。

见到沈棠,他已经做好被抓起领子暴揍痛骂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对方并未怪罪。

“该死的是郑乔!”沈棠顿了顿,又面带杀气补了一句,“你用不着道歉!”

她最见不得别人哭。

特别是年纪小还长得好看的。

一哭她就脑仁疼,生怕被眼泪淹了。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似一柄利刃,划开龚骋这些时日内心堆积的迷茫、颓靡与郁色——是啊,如今的庚国国主、曾经的佞幸“女娇”,郑乔才是罪魁祸首、始作俑者——他那双木然死寂的眸子有一瞬波动,名为“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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