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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老子可是郡府侍奉的。”
府上负责采买的管家是他的舅舅。
沈棠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人还等沈棠的“孝敬”。
不说白送,也该买一送一,打好关系才能在这一片地方安稳做生意。结果这个愣头青一点表示都没有,还用眼神询问他怎么还杵着?既然买不起就别挡人家摊位耽误生意。
他挂不住面子,但也不敢大闹。
毕竟郡府就在不远处,他们那位郡守脾气不是很好,也不喜欢底下的人给自己惹麻烦。平时仗着郡府欺压普通商贩,占点小便宜他不管,但若将事情闹大了,通通杖责发卖。
沈棠好笑催道:“客官还买不买?”
这人见占不到便宜,不情不愿掏钱。
打开其中一坛,浓郁酒香扑鼻而来。
这人在郡府伺候,偶尔府上宴请,剩菜送到厨房,他还能喝上几口美酒、品尝几口佳肴,还是有一定品鉴能力的。若每一坛都是这质量,反倒是他赚,回头报账能说是十两。
“你这些酒还有多少?”
沈棠道:“要多少有多少。”
“好大口气,你一个小酒作坊能有多少存货?”他轻蔑地将酒塞盖回去,动作倒是诚实,一口气将沈棠长凳上的全部扫光,确信每一坛都是酒香浓郁的好酒,这才放心交钱,算钱的时候连一毫一厘的便宜都想占,“你且在此处等消息,若主家满意,剩下都要了。”
沈棠问:“你的主家是郡守?”
那人骄傲地哼道:“不然还能是谁?小丫头,你的酒若是被看上,日后就发达了。”
沈棠敛眸浅笑不语。
她发达不发达不知道,不过——
正欲吐槽什么,一道格外不同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沈棠下意识往那个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一扇凑巧合上的窗门。沈棠皱了皱眉,打散了多余心思,将空酒坛装满酒继续摆摊。
与此同时——
顾池站在窗侧,看着同屋之人将撑着窗户的叉竿取下,意味深长:“居然被发现了。”
“退步了啊,顾望潮。你的文士之道,就这?”取下叉竿的人生着一张普普通通,丢进人群就找不到的普通面孔,连声音都是大众款的,若说何处特殊,那就是气质了。
“祈元良,你不如化作本来面貌?这是雅间不是光天化日,你何必继续遮遮掩掩,弄得像是见不得人。”听到“文士之道”,顾池的脸色微微发青,旋即又放松下来。
他手中也有祈善把柄,不怵。
是的,祈善。
那人催动文心、抬手拂面,露出沈棠熟悉的面容,连带改变的还有他的声音。
“习惯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先前收到顾池不怎么友好的来信,他便伪装一番出来会“友”。说是“友”,其实他跟顾池没什么交情,不知对方来意。又怕劫税银一事横生枝节,几番犹豫还是选择“单刀赴会”。
只是没想到——
沈小郎君会在楼下不远处当垆卖酒。
说起这个,他就忍不住叹气。
沈小郎君对摆摊是有多深的执念?
若非知道是巧合,他都怀疑这厮是跟踪自己来此了,偏巧还心里话一堆,靠着话痨在一众百姓之中脱颖而出被顾池发现。
真是万万没想到。
更没想到沈小郎君进步飞速,能发现顾池的窥心,若非祈善叉竿拿得快,他就暴露了。
“既然如此谨慎,你来孝城作甚?”
祈善反道:“这话问你,也恰如其分。”
二人面面相觑,安静无声——他们得承认,都是心怀鬼胎的人,谁也不比谁清白。
彼此对对方都是“只闻其名”。
可他们的“名”嘛——
大概就是半斤对八两。
目下情势,谁也不想对上对方。若能双赢,互相避开,达成彼此目的最好,若不能,也别斗个两败俱伤,白白让他人捡便宜。
顾池率先打破沉默。
“公平起见,一人一问?”
祈善道:“可。”
话分两头。
他们这边硝烟弥漫,郡府那边也不太平。
郡守是个年轻得出人意料的中年男子,看相貌三十出头,没有根基又是十乌异族,这个年纪能爬到如此高位,谁看了不说一句牛批!
妥妥别人家的孩子。
这会儿,这位别人家的孩子却恭恭敬敬招待着贵客——说是贵客,此人穿着却连郡府仆从都不如。一袭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眉宇间饱含长途奔袭后的疲累,鬓发灰白,满面风霜,身边带着个六岁左右的男童。
男童生得粉雕玉琢,神情天真烂漫。
他乖乖巧巧坐在贵客身边,小口小口,专注地咀嚼着软糯细腻的夹心糕点,仿佛那是山珍海味,一点儿不在意大人们的虚与委蛇。
郡守看得眼角微抽。
是天真烂漫,但狠也是真狠。
想到郡府司阍没轻没重想将贵客推下石阶,却被男童一枪扫断腿,抵着眉心警告,他也是这副天真烂漫表情,郡守心下微寒。
第081章 师弟
“座主,这位小友是……”
郡守勉强挤出一抹难看的笑意。
尽管今时不同往日,但看到这位往日座主还是忍不住两股打颤,口干舌燥,心慌气短。
被称为“座主”的贵客循着郡守视线看向阿宴,眸子深处滑过几分暖色,粗糙皲裂的大掌轻抚他的头顶,温声道:“他小名叫‘阿宴’。”
听到老师喊自己,阿宴将注意力从夹心糕点拔出,眨了眨眼,茫然地看着老师,似乎在问喊他作甚。老者笑着指了指郡守的方向,答道:“不是喊你,是你这位师兄好奇。”
阿宴歪头,看看郡守又看看老者,最后看了看盘子里的夹心糕点,淡眉轻皱。
老者与阿宴生活两年,多少摸清楚他的思维方式,道:“你师兄不爱吃这些甜点,为师也不喜欢,所以这些都是你的,不用分。”
郡守听到称呼,心中暗暗抽嘴角。
称呼老者为“座主”,不过是他念往日情分,没想到这老东西会顺杆子往上爬,还给他弄了个劳什子的便宜师弟。说起“师弟”,他隐约觉得这个叫“阿宴”的孩子不太聪明。
至少,不似寻常孩童机灵。
郡守适当流露出关切之色。
“座主,师弟他这里是不是?”
他指指自己的脑子,智力有损?
“阿宴很好!”
谈及阿宴,老者神态陡然一变,沧桑眉宇间甚至能依稀看到当年的凌厉迫人,看得郡守如坐针毡。同时他又暗暗唾弃自己不争气,眼前的老家伙已经日薄西山,有甚好怕的?
所谓的凌厉迫人仿佛只是他的幻觉,老者看向阿宴的时候,眼底流淌着无限怜惜。长叹一声,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