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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置不算远。

秋丞一家老小独居一院。

赎身银是早上送到孝城,消息是中午递进棠院,而秋丞,他是晚上举剑自刎的。

其中细节与沈棠二人预料不差。

当小吏满面喜色出现,秋丞夫妇心中咯噔,忧心沈棠有什么花样折腾人——此前送来苗淑尸体,可让他们夫妇辗转反侧数宿。秋丞曾是一方势力首领,还能稳得住。

“不知使者过来,所为何事?”

小吏叉手一礼:“恭喜文彦公。”

秋丞扬眉:“哦,喜从何来?”

小吏笑容洋溢道:“就在今儿早,秋氏送来文彦公的赎身银,主公派下官过来跟文彦公说一声。主公还道,明日派人送您与家眷回秋氏。文彦公,您很快便自由了。”

孰料,秋丞却没有预料中的欣喜。

反而一把抓住小吏袖子,追问他道:“你说秋氏送来的赎身银?不是其他人?”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姓氏家族。

岳丈靠不住,秋氏又在跟他有仇的大哥手中,秋丞走投无路,只能写信给曾经交好的同窗求助。只是还未等到他们的帮助,秋氏的人先来了,这让秋丞有不好预感。

小吏茫然:“不是他们,是秋氏。”

大夫人紧抿着红唇,忧心不已。

秋丞又追问细节:“可有来信?”

小吏摇头:“并无。”

秋丞将小吏带来的话反反复复琢磨,连小吏何时离开都不知道。待他回神,屋外天色已暗淡,大夫人始终守在他的身侧,眸子满含担心:“郎主,你吓死妾身了。”

“吁——”

秋丞口中溢出长叹。

精神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

他叹道:“大房那边起了杀心,若落到他手中,呵呵,怕是死都死得不体面啊。”

大夫人一惊道:“郎主何出此言?”

秋丞陡然厉声道:“老大的手段你还不知道?当年要不是他使了见不得光的卑鄙手段,该过继出去的人怎么会是他?明明一众族老都中意我,结果人选却是他!”

当年秋氏大房无人继承香火,不得已过继二房子嗣。二房有两个孩子,一个秋大郎,一个秋二郎,也就是秋丞。他们都是二房正室夫人所出,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

过继,一般会过继小的而不是抢人长子。秋丞比他兄长聪明,启蒙更早,也深得族老喜欢。他以为人选妥妥是他了,在结果出来之前还想着引领秋氏走得更高更远。

谁知被带走的却是秋大郎。

这一现实给了秋丞当头一棍。

兄弟俩的待遇,自此有了天壤之别。

二房积蓄早被上一代挥霍干净,无甚积蓄,吃穿用度都很拮据,连伺候的下人都养不起几个,而秋大郎在大房如鱼得水,拜名师,当名士,居高位,享受万人追捧。

秋丞却为了维持世家子基本体面而绞尽脑汁,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心中日渐愤懑。

不知何时,他萌生出老大死了就好了的凶残念头,但冷静下来又懊悔惭愧。他以为自己可以克制住心中的恶魔,但他高估了自己的道德,低估了嫉妒带来的怨气。

杀兄念头一日强过一日,而冷静后的懊悔惭愧一日浅过一日,直至再也感觉不到。

秋大郎夺了他本属于他的人生。

他为何要愧疚懊悔?

于是,他蛰伏静待时机。

直至大乱,黄烈聚众举兵。

他鬼使神差也拍案响应,浑然不顾还在郑乔手中为质的兄长。倘若郑乔一怒之下斩了兄长,来日便以郑乔项上人头来祭奠兄长一家,也算全了他们这一世兄弟之情。

奈何,千算万算没算到老大一家能死里逃生,更没算到自己会兵败四宝郡,还成了阶下囚,亟待老大拿钱给他一家赎身。

大夫人出言劝慰:“郎主,依妾身之见,大伯或许……或许不是这个意思……亲兄弟哪里有解不开的死仇?大不了回去跟大伯低个头,认个错,他还能杀你不成?”

残杀亲弟,秋大郎不要名声了?

秋丞甩开她的手:“妇人之见!”

大夫人被甩得踉跄两步,栽倒在地。

“护送回秋氏……呵呵,好一个回秋氏……我险些弄死他一家,他会当那件事情没发生过?如果是你,你会就此作罢?老大可不是大善人!他此前忌惮我手中兵马,不得不做缩头乌龟。如今我手中无兵无卒,一旦回了秋氏怕是连死都由不得自己。”

秋丞仿佛魔怔了,双眼通红,喘着粗气,这副陌生模样看得大夫人心中生惧。

“郎主……”她喊得凄凄切切。

“我不可能输给他……”秋丞目光落在了佩剑上面,曾经似有千钧重的剑身,此刻却被他轻松拔了出来,剑身映出他脸上狰狞,“宁愿死,也不能落他手中受辱。”

剑身横于脖前。

这一幕看傻了大夫人。

待她回过神,手脚已泄了全部力气,几乎是手脚并用爬到秋丞身边,抬手捂住鲜血不断喷涌的脖颈。此时的秋丞还未彻底咽气,文气能延长他在人世弥留的时间。

“待、待我去后……他,必不敢、不敢怠慢……二房,汝,可、可另谋良、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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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2章 吊丧

沈棠手指拨弄着将灭不灭的灯芯。

用小勺往灯盏加灯油,似闲谈般道:“唉,望潮,你说为什么有些人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有些人却能硬生生将自己脑补吓死呢?只要秋文彦厚着脸皮大张旗鼓地回去,秋大郎还能明目张胆苛待他?更别说杀他。若他撒泼打滚,不肯明日被护送回去,拖到他同窗送来赎身银,也能活……”

只需脸皮厚就行。

顾池给出答案:“性格使然。”

秋丞的性格注定他会被逼死。

“主公怕是不太清楚秋丞少时经历。他出身名门秋氏,秋氏的响亮名头带给他的负担远大于荣耀。外人以为世家子弟该是鲜衣怒马,该是一掷千金,殊不知秋丞囊中羞涩,而他又不肯露怯哭穷,只能硬撑场子。久而久之,有些东西便深入骨髓了。”

秋丞对外包装得越精致,博得越多称赞,被架得越高,便越无法直面窘迫现实。

顾池淡声道:“骄傲又自卑,自信又自负。他不可能,也不会向主公撒泼打滚乞活路。又是战败者,让他直面族人嘲笑以及兄长秋大郎的施舍,还不如死了干净。”

“对这种人,活着比自刎困难。”

沈棠将小勺整齐放好,将重新明亮起来的灯盏放回原处,拿起桌案最上边的书简打开:“文彦公乍闻兄长不记前仇、以德报怨,送来赎身银买他自由身,自省过往种种,自觉羞愧难当,于今夜拔剑自刎……不知秋大郎听到这消息,悲恸还是欢喜?”

顾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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