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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转身露出一张面无人色的俏脸,嫌弃道:【怎么又是你?】
宁燕道:【你似乎不想看到我?】
白发女人自然就是没在战场露面的梅梦。
身披缟素,手持出鞘长剑,脚下画满密密麻麻的血色纹路,而她站在纹路正中央。
梅梦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上次留了个后手。】
梅梦想不起宁燕口中的“上次”是哪一回,只是震惊对方在自己身上下了能追踪的言灵,而自己浑然不觉。她了然点点头,语气平和且温柔,光听她音调还以为是跟友人倾诉:【原来如此,是我不察。不过,能让一国侍中来送在下一程,倒是莫大荣光,三生有幸。】
宁燕将刀丢给护卫,拔出腰间佩剑。
梅梦哂笑道:【侍中的剑术,我是不如,但想取走我性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侍中作为沈君肱骨重臣,万千女子表率,位高权重,人前风光……想来你无甚憾事。】
宁燕迈开步子,便有一道文字屏障浮现挡住她的去路。她抬头看向文字屏障串联的方向,隐约明白梅梦为何可以不在前线。视线转向梅梦左手手腕,此处果然包着素布。
【怎会没有憾事?】
宁燕此生最大憾事就是看着宴安赴死。
其次便是几次三番让梅梦逃脱。
梅梦赤着脚在血色纹路上走了两步,左手手腕溢出的血仍在滴答。她脚下的土地似乎是“活”的,贪婪吸收每一滴来自梅梦身体的血。
听到宁燕回答,她飒然轻笑两声。
右手三尺青峰横在颈间。
【宁侍中亲自追来,想来对梅某这条性命相当感兴趣。】她冲倏忽变脸的宁燕露出一抹狡黠灵动的笑,恍惚之间有少女时的纯粹,【只可惜,我这人见不得旁人圆满。】
她微微偏首,用冰凉的脸轻贴更冷的剑。
缱绻温柔的动作仿佛孩童在母亲怀中撒娇,宁燕已经听出梅梦话中的意思,原先还算平静的心态瞬间破防,下令将屏障破开。梅梦欠她一条命,这条命非得她亲自索要!
梅梦下一句话让宁燕更加惊悚。
【可惜,来的人不是她或他。也罢,侍中这般龙凤愿与我长眠,我也不算孤独。】
言尽,横剑自刎。
鲜血喷出瞬间,脚下血纹躁动。
不,是整座山都在摇晃。
密集爆炸从上方传来,震动一路波及地面。人工临时穿凿的洞窟本就不稳定,在这样的动静之下,无数裂痕在山壁蔓延,眼看着就要崩塌。梅梦视线穿过落石,她想在宁燕脸上看到惊慌懊悔,然而二人视线交汇,梅梦在对方眼中只读到了稳操胜券的冷静。
利剑刎开喉管,疯狂流失的鲜血让梅梦意识混沌,地面的摇晃让重心本就虚浮的她再也稳不住身形,屈膝倒地,任由鲜血被身下血纹吞噬。吞噬的是血,也是她的生机。
至于外头的战况——
那已经不在她掌控范围了。
骤然间,天地变换。
烈阳从狭窄山体缝隙投下一线天光。
有人单手粗暴将她甩上马背。
【移花接木!】
宁燕发动提前一步准备的言灵,率众安全脱困,顺手捞走梅梦。爆炸动静太大,附近两座山都在崩塌陷落。幸好,沿路没什么敌人设伏,一众护卫也不用束手束脚。放弃战马,利用言灵就能灵活穿梭乱石之中。不过十几个呼吸,爆炸中心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
宁燕这才想起梅梦。
手指探了探鼻息,又摸了脉搏。
【已经死了?】她丹府文气尽数枯竭又失了这么多血,喉管割裂,确实活不下来。
【侍中,此人还带回去吗?】
宁燕看着对方脖间伤口,咬牙切齿。
【带回去!】
梅梦自尽而不是她杀,实在叫她不痛快。
还有,梅梦刚才说的【她或他】又指的谁?其中一人必是吕绝,另一人会是主上?
宁燕回去的时候,混战已进入尾声。
遍地尸体,不时能看到浑身浴血的康国士兵弯腰辨认尸体,看到敌人就用长矛给对方补刀,确信对方死得不能再死。宁燕安全归来,沈棠着实松了口气:【回来就好。】
【主上,我带回了梅惊鹤尸体。】
赶来禀告的吕绝被瞬间抽干力气,脚下踉跄,险些将伸手搀扶他的亲卫也拖累了。
【什么?】
沈棠也道:【什么?】
这时候,帐外传来一阵喧闹。
隐约还能听到是寥嘉着急的催促。
【快来,快来——】
寥嘉连拖带拽将方衍拽了过来,他顾不上跟沈棠见礼,也顾不上解释自己何时跑来这里,只是冲方衍催促:【快,她心脉尚在!】
方衍眼神询问沈棠。
沈棠看看寥嘉,点头:【治!】
第1298章 一念天地阔
春和景明,碧波荡漾。
烟雨迷蒙之处,坐落着一座私塾。
叮铃叮铃,有节奏的铃声在小院响起。一群早就坐不住的孩童眼巴巴看着夫子。夫子莞尔,放下手中书册:【晓得你们归心似箭,三日后归来,课业都要一一检查哦。】
梳着丸髻的孩童笑嘻嘻抓起书包,排着队跟门外几个私塾婆子去门口等大人领走。
此地治安尚可,这些学生也都有修炼资质,不惧寻常危险,但年纪摆在这里,夫子不放心他们独自上下学。轮到值日学生的留下来收拾,其他孩童一一跟夫子行礼道别。
夫子也给婆子放假过节。
私塾随之安静下来。
夫子躺在院中躺椅假寐了会儿,耳畔传来窸窸窣窣动静:【哼,哪儿来的小贼?】
屋檐翻下来一道魁梧壮硕的影子。
此人一身渔翁打扮,身形极具压迫性,光是站在那儿都让人感觉空间变得逼仄。若有附近居民过来,便能认得他就是常年在上游撑船的艄公,平日最喜垂钓,只可惜一年到头钓不上几条鱼。有些往来两岸谋生的庶民付不起坐船的川资,便用几尾小鱼做抵。
【今儿得来几条鱼,正肥美。】
【你钓来的?】
【管它是钓上来的,还是被老夫一巴掌拍上来的?横竖都要刮鳞剖腹下锅煮了。】
夫子手中蒲扇往私塾小东厨方向一指。
艄公提着鱼,骂骂咧咧。
他钓鱼技术不行,但做菜手艺倒是不错:【上回给郑乔扫墓,山下小镇多了一家新开的食肆,招牌菜就是这道酸汤鱼。老夫尝了尝,别说,滋味确实不错,就学了手。】
【人家安身立命的菜谱会教你?】
【哼,老夫是谁?】
小命重要,还是菜谱重要?
再说了,这间食肆大厨也是在别处免费学的,不过是仗着本地庶民不怎么走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