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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秋含笑应下。
她又端水来伺候简珣净手。
福喜乖乖接受对他来说无比严苛的惩罚,以后再不敢犯。
任何关于黄二小姐的事都要第一时间回禀,莫管大事小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黄秀才接连解决两个女儿的婚事,如今全身心都投在了幼子耀祖身上。
年近四十才有的宝贝儿子,就是黄秀才的命。
他也曾有得意人生,十八岁院试第三获取秀才功名,乃当年泽禾第一人,岂料此后运气急转直下,接连乡试落榜。
如今已蹉跎了二十余年。
明年将是最后一次尝试,中不了则封笔。
好在他还有耀祖,这孩子机灵,必将为他实现人生夙愿。
其实黄秀才也没那么差,世上中举者毕竟少数,千人中取一的机遇,莫说他四十多还未中,五六十甚至七十也没中的大有人在。
但他确实有些文采在身,当年简夫人在几个秀才里独独选了他坐馆,也不是没有道理。
黄秀才摸了摸耀祖脑袋,四岁小儿骑着心爱的竹马兀自欢笑。
他举目眺望池塘对岸,初夏的泽禾亦有花红柳绿,片刻之后,逐渐朦胧,并非眼眶的泪意,竟是一场细雨洋洋洒洒。
耀祖早就被奶娘抱走,黄秀才身后就是一处草亭,却只身愣愣立在细雨中。
不期然头顶多了一面宽大的油纸伞,这样的高度,不是家里人的。
黄秀才偏过头,望见了含笑的学生,擎着伞与他并肩而立。
简允璋已经比他高出许多。
世间最讽刺之画面莫过如此:右边苍老、落魄、瘦弱、矮小,拮据、丑陋;左边年少、得志、强劲、高大、富有、俊美。
黄秀才勉强笑了笑,“怎么提前回来了?”
距离授衣假还有些时日。
简珣温声回:“今年伯祖父要亲自指点我学问,早些回京师也挺好。” w?a?n?g?阯?发?B?u?页??????μ???ē?n?Ⅱ??????5?.??????
安国公亲自指点,黄秀才咽下一腔凄凉与憧羡,“好,非常好。初次见你,我便知这绝非池中之物,能有两年师生之缘,乃我生平最大的造化。”
“老师何须妄自菲薄,”简珣不疾不徐的声音似有力量,悄然按下了黄秀才满腔翻涌的积郁,“我观近年两次乡试已经大不同以往。”
重心明显偏移《中庸》、《大学》。
黄秀才眼底有微弱火花亮了亮,又无奈一笑,“我是个蠢人,悟性低。”
“倒也无需太高的悟性,晓得上面意思,言上面心之所向,又有何难呢……”
很多事情其实不难,难的是如何跳出迷局,以局外人的视角俯瞰局内人。
黄秀才仅是一个有五两才华的普通人,自然看不破。
却看懂了简珣的意思。
胸腔立时砰砰狂跳而起,他紧张地问:“允璋……你要什么?”
“两千两白银。”简珣轻描淡写。
“我便是把全家老小都卖了也凑不出。”黄秀才自嘲道。
两千两,是真有心无力。
“我的意思是——我给老师两千两白银。”简珣微笑。
黄秀才的瞳孔骤缩,下垂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
细雨停,烈日浮空,很快烤干了地上泥水,挽救今年收成。
黄秀才仿佛被什么法力凝固住了。
简允璋要他家的老二——黄时雨。
任谁也料不到这番心思何时起的。
胸口针扎似的难受。
男人玩别人家妻女尚可,自己的送去做玩物,不啻口吞黄连。
无奈允璋给的实在太多,乃黄秀才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其实只给其中一样,他都会毫不犹豫答应。
从灰心失意瞬间变成即将拥有一切,黄秀才眼眶火热,却不知为何心脏揪疼,自惭不已。
大约是当他一息也不敢耽搁的应下时,简允璋嘴角的笑意吧。
那笑意不止寒,还裹着丝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他就这么把女儿卖了。
黄秀才颤抖地问:“什么时候,今晚吗?”
简珣心中微冷,“她还小,明年乡试结束我再要人。”
他真不至于为逞一时兽欲迫使才及笄的梅娘服用避子汤,以后也没打算让她喝。
简珣道:“梅娘性子倔强,能顺其自然驯服再好不过,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相信老师一定比我更周全。”
“我明白。”
黄秀才感觉骨子里刮起凉风,双手不由自主揣起来,“她自小没被好生教养过,若有失礼之处,你打也好骂也罢,我只求你念在我们师生一场的份上,千万别发卖她,也不能让任何人再卖了她。”
贵妾再贵也是妾,简珣未来的妻子在有理有据的情况下,完全可以请示长辈处理梅娘,但贵妾的孩子虽为庶子却享有嫡子的部分权宜,譬如继承一定的家产,甚至爵位。
简允璋面无表情道:“她这一生被卖一次足矣,我不会再让她被卖第二次。”
说罢,将油纸伞抛至脚下,拂袖负手而去。
黄秀才痛苦地掩面而泣。
一点父女之情,怎敌那功名利禄,半生荣华。
第13章 樱桃
自从黄晚晴与李富贵定亲,黄秀才就在暗中赌气,已是多日不来上房睡觉。
黄太太使尽了浑身解数,不惜撒泼耍赖,皆收效甚微,以己度人,怀疑这是有了相好,故而布下眼线,日日盯着黄秀才动向。
充当眼线的婆子回来复命,对黄太太道:“大多时候老爷独自闷在书房,晌午倒是与小少爷在池塘附近散了会步,后来就站在雨里发呆,我原想上前递把伞,殊不料隔壁的简少爷先走过去。两位爷聊天,我就不敢杵在附近了。”
婆子说隔壁的简少爷,黄太太脑子里顷刻间浮起了画面,一个小神仙似的少年。
除了黄时雨,黄家眷属极少人见过十二岁后的简珣,黄太太倒是见过两回,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当时短短一瞥,眼横秋水,眉拂春山这八个字瞬间从纸上活了。
自知高攀不上,务实的黄太太从未打过简珣的主意。
又想到这等人物曾是黄秀才的学生,还时不时以学生之名拜访黄家,她就无比地飘然。
掌灯后眼线婆子又来回话,“老爷的身子似乎不太爽利,晚膳只动了两口,天一擦黑就吹灯歇下,屋里没有女人。”
黄太太安下心,又有些不放心,“这一整日就没往外头走过吗?”
“老爷没有,进宝倒是出去了一趟。”
进宝是黄秀才小厮,他出去岂不等同黄秀才出去,真是个蠢物。黄太太不耐烦地道:“详细说说。”
婆子回:“进宝去了隔壁,只待了不到半炷香时间,两手来回都空着,老婆子我实在看不出作甚去的。”
黄太太颦颦蹙眉。
进宝奉老爷之命前去简府送